我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自作聪明地把配送费调到五加隆一次,以为这样顾客们就不会选择送货上门。然而,配送药品的订单还是接连不断。
我不死心,把配送药品的时间订在了每周周一和周四,可订单还是接连不断。我瞠目结舌,彻底死心了。
看来大家都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很重。相比之下,我这个每周两次背着药箱到处乱窜的人倒像是个大傻瓜。
一九八一年三月的某天,yīn雨连绵。此时的配送费已经涨到了七加隆一次。我照例装好药箱,推门走出药店。
我锁好门,听着屋内的风铃叮叮作响,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听到这样清脆美好的声音。
在幻影移形前,我掏出口袋里的纸条,仔细读了一遍那一长串地址。
第一个地址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小镇,第二个地址是海边的一座小屋,第三个地址在苏格兰高地(我很庆幸自己穿了一件厚毛衣),第四个地址在霍格莫德……第二十一个地址(也是最后一个)在伦敦,看上去像是个麻瓜街道,我当时没太在意。
我没有想到,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个我没太在意的第二十一个地址上。下午五点半,我拒绝了一个慈祥的老女巫留我喝一杯蜂蜜柚子茶的诱人建议,极不qíng愿地踏出温暖的房子,幻影移形到那条街道上。街上空无一人,路边的荒糙都有半人高了。
我看了看门牌号,发现要找的房子在街道尽头。三分钟后,我走到了房子门口,按下门铃。我注意到,旁边的黑色栏杆已经开始掉漆了。
我摁了大概五分钟的门铃,可房子里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喊起来:“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我是来送药的!你们要是有人的话就把门打开,如果没人的话我就放在门口了。东西丢了我概不负责啊!我还等着回去吃晚饭呢!”
房子依然没有动静。我骂骂咧咧地从药箱中拿出一个水晶瓶,竭力克制住把它摔在院子里的冲动。事qíng就是在这时有了转机——
房子的门开了一条fèng隙,造成一种有人要从房子里走出来的错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七八个带着兜帽的身影从杂糙丛中一跃而起。房子外的空地上,不同方向、不同颜色咒语越来越密集,似乎要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将我罩住。
我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匆忙将药箱合上,准备在那些人靠近之前赶紧幻影移形跑掉。
可惜我未能如愿以偿。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将魔杖指向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个人冲上来死死钳住我的手臂,随即我就感觉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节橡胶管子里,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来。
那个人带着我幻影移形到一条河边——我本来以为会是布满黑魔法的yīn暗地牢。我跌坐在湿润的河滩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流和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生出来一种错觉,仿佛那些杀戮与痛苦都已经远在另一个世界。
带我逃离那个混乱战场的人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抬起脸,将目光投向这个不知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成员的人。老实说,我更希望是凤凰社的人。那个人的兜帽掉落下来,露出了和我一样柔顺的栗色头发、和我一样颜色和形状的眼睛。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在一起。震惊从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威廉普林斯。
他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已经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男人的蜕变。他看上去成熟、稳重、坚毅、值得依赖,只是时而显露的疲态和苍老让我心惊。
从我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已经有将近七年没有见到他。在这七年间,我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事qíng,以至于重逢之时,竟无从说起。
我们只是久久凝视着对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沉默得像两尊大理石雕像。远处的流水声像是有魔力一般,缓解了几分我们谁也不说话的紧张与尴尬,也慢慢抚慰住我狂跳不已的心脏。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他,可我犹豫着,始终没有打破沉默的勇气。我害怕我最终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而是我一直在逃避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目光,低声说:
“我该走了。”
“等等!”我终于慌乱地叫道,可他没有再看向我,只是盯着泛着金光的河面,留给我一个完美的侧脸,“你……你还好吗?”我嗫嚅着说,问出了这样一个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