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此话转到林如海,贾敏耳中,二人也不过一笑,当做小儿家玩笑话听了罢了,暂且不提。
且说送走了众阿哥之后,林如海这方舒了一口气,连忙叫人四处寻找南川,起初众人皆以为南川不过暂时躲了出去,不过一时半日,仍旧回来的,谁知一连三日,城内皆找遍了,仍不见踪影,夫妇二人一时慌了,林如海更是吩咐人城外找去,可南川如同从江南蒸发了一般,苦寻各处,均告无果。
忙又找来黛玉,一言一语,细询问当日南川所说所做,神态形容,二人这时才得知南川心意,一时心内百感jiāo集,不知该哭该叹,是悲是痛,短短数日,贾敏病似更沉,林如海也似乎老了几岁,其二人焦灼慨叹之状,实难摹画。
且不说林如海心内如何煎熬,贾敏如何啜泣伤悲,单说那黛玉,先时还笃定哥哥是藏起来了,时常临街眺望,又常独坐窗前树下,湖岸潭边,幽然凝思,痴痴静等,每每下人婉言相劝,她必摇头,执意说道:“哥哥和玉儿约好了,必回来的!”众人无法,也只得由得她去。
及至后来,见林府内外皆无踪影,况黛玉自小敏感,于贾敏,林如海神色间也能略知一二,不久隐隐知道了,不由得伤感暗生,忧郁渐重,每日竟茶饭不香,大没了往日活泼玲珑的样儿,小小年纪,竟时不时轻声长叹,日复一日,竟成了病,五日有三日卧chuáng吃药,名医请了无数,丝毫不见好转,倒有日趋严重之势。
南川一事已让林府上下一筹莫展,黛玉一病,更是急坏了众人,因汤药尽用,却半点效验也无,许是病急乱投医,那林如海救女心切,心中一动,竟生出一法来。
第8章:林珑
天色有些昏沉,厚厚的云层将天空遮盖的严严实实,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无息坠落下来,晚冬最后一个雪日分外寒冷,路边的各种小摊十去八九,整个姑苏少了平日的喧嚣叫嚷,安静了许多。
一条浅青石子铺就的长巷上,两人两骑极缓极慢地在细雪中悠悠走着,各走各的,听不到jiāo谈,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的得得声。
四年多以前,也是一个雪日纷扬的冬日,林如海牵着五岁的南川走进林家,历史似乎总是惊人的相似,四年之后,林如海又带着与南川有着相同样貌的孩子,在同样的雪天走回林家,千般细节jiāo错,似是又非,往往让人晃神,世事风云变换,岂能料哉?
林如海转过头来,扫了男孩一眼,语气间有些疏离:“过了这条街,右行半路,就到林府了。”
他说是到‘林府’,而非‘到家’。但马上的男孩仿佛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如释重负地‘哎’了一声。
男孩穿着一身米白色长褂子,一路颠簸,已经弄得皱巴巴的,早没有半点新衣服的影子,他似乎还不太会骑马,身子虽然在马上,却坐得僵直,好像一截木棍,微微向一侧倾斜,每隔一段时间,就再稍稍倾斜一点,而脸上的表qíng和身子一样僵硬,瞪大眼睛,嘴唇半张,不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从在姑苏落脚开始,一路上问了八百次‘还有多长时间才到’。
巷子中心终于现出一个红漆大门,门口又两只石狮子,小子们看到林珑,眼睛均是一亮,连忙上前接马,口中少爷长,少爷短叫个不住,林珑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慌张之下,马镫踩秃了,一个踉跄,竟险些跌倒在地,下人们qiáng忍着笑,林如海微微皱了下眉毛,也不多说。
这一路,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并没有把事qíng全部来龙去脉都对林珑jiāo代清楚,这会儿到家了,且不叫小子们声张,也不叫从正门进去,只带着林珑从巷子东北角的侧门进了,先进了书房。
原来那林如海天xing只喜勤奋懂礼之人,而林珑自小放làng形骸,行动毫无拘束,家人管不得,只得任凭所为,这些年来,自是养成了一身古怪刁钻的毛病,整日混迹于市井泼童之间,自是学来了许多jīng致的淘气,这一路举止行为,轻佻浮躁,已经颇为林如海所不喜,想来若不是因为黛玉之病,以他之xing,是断断不肯让林珑进林府半步的,是以这一路对其也是冷目寡言,比当日对之南川十分之一且不及,方一回来,便将其引入书房,墩墩告诫,几番约法,只待其明白缘由,点头再四保证,方肯带其出来,竟已是半个时辰过了。
贾敏病着,且林如海恐她赌面思人,更添伤心,且先不让她两人谋面,他心中本yù亲自引去见黛玉,转念又思:此后日长,两人终归还是一处耍玩的,便是此刻防备,岂能时时日日防备?左右该说者已尽说于他,看他所为便了,遂只叫丫头引着,这边与贾敏说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