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忙说道:“阿弥陀佛,那衣服我叠了板板整整的箱子里放着呢,那样贵的东西,我又不是瞎子,平日哪舍得穿呢?”宝钗不过笑笑,道:“你只管穿罢,何必这样敝帚自珍的,将来我做衣服,再给你捎几件就是了。”尘香听了,忙千恩万谢不迭。
宝钗因想起凝月是胤祥近身伺候的丫头,此时又病着,胤祥虽不在,见见她也好,遂绕到后院小屋子来,凝月正chuáng上躺着呢,见宝钗来了,便想下来给倒茶,宝钗忙按住她了,反倒杯热茶,chuī了chuī,亲送了她手中,笑道:“病好些了罢?吃了药没有?”
凝月生的鸭蛋脸,细眉细眼的,皮肤本就白腻,添了病,更显苍白,笑道:“早起吃的药,这会儿还好,就是晕些。”
宝钗笑道:“你这是热伤风,我那里有一种药沫,冲服下去,治这病最好,回头晚间我叫丫头给送来。”
凝月谢了,静默不语。
宝钗见她眼睛肿肿的,似有哭过的意思,便问起来,凝月先时候不说,后见宝钗果然关心,红了眼圈,说道:“我闯了祸,用不了几日,横竖便要家去的了,治不治得好病,又能怎么着?”
宝钗不解,便笑问道:“这可奇了,你平日最是谨慎小心的,犯了什么大错?竟要撵你?”
凝月见宝钗不知道,只得告诉她,原来胤祥本四个近身伺候的丫头,此次出皇宫,带出两个来,因她这两日生病,身子虚弱,今早因头晕,弄倒了兵器架子,胤祥为扶她,碰到刀刃,又将手割伤了,虽胤祥并不觉怎样,不过包扎一番了事,也没怪罪她,可依照皇宫向来不成文规矩,丫头下人斗胆伤了龙子,便是无心之失,也要立时撵出宫去,更有扣月银打板子的。
凝月心xing单纯,从来小心翼翼,没有过这等疏忽,这回便怕了,哭道:“姐姐不知道,阿哥身边的若星一直跟我过不去,宫里执事姑姑又是她堂姐,她得了这个机会,定然告状去,我只怕定是要家去的了,将来还不知什么着落呢。”
宝钗听了这话,也叹一声,低头不语,因她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不肯出头得罪人的,若换作她人她事,必然不愿沾惹,此时却想道:那若星心机多,最是个难缠的,平日眼高于顶,不好收买,远没有凝月心思简单,若我能出个一谋半策,帮她弄走若星,不愁凝月今后不对我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思及此,见四下安静,左右无人,便凑前悄悄笑道:“若我看来,这也没什么难的,倘若那若星犯的错比你还大,大家都看在眼里,纵她堂姐是姑姑,难道还能光天化日偏袒她不成?到那时候,相比较起来,你这倒是小事了,想那堂堂阿哥身边又不能一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二者选一,定然留你。”
凝月怔怔地,似明白了什么意思,张口结舌,好半晌,方嗫嚅说道:“姐姐若能帮我,就是我一家的恩人了,只是那若星也有心机,又多疑,不是好动的。”
宝钗点头,便趁着四下无人,摆摆手,让凝月过来,在其耳边琐琐碎碎说了许多,末了,方对着满脸怔怔痴痴的凝月,肃容说道:“我是拿你当亲姐妹看,才对你说这些,要是别人,凭他好歹,我是断不肯说的。”
凝月红了眼圈,忙说道:“姐姐大恩,我记着就是,若真能扳倒若星,我就认你做亲姐姐,若不能,我也断不说出来是姐姐出的主意,天地作证,倘若有一言虚假,就让我嗓子里长个疔,下辈子变作聋子哑巴。”
宝钗忙拦着她的话,笑道:“真是傻孩子,平白无故起什么誓呢,你有这心就好了。”
便见莺儿来找宝钗,宝钗便站起身来,jiāo代了一回按时吃药等话,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去了,这边凝月目送宝钗走远,将其办法在脑中又过一遍,只觉脑里轰轰的,心里也突突直跳,痴然发呆半日,不提。
话说宝钗出来,心中暗暗计划:经此一事,成与不成,凝月对自己必然亲近,她又是个没有心眼子的人,将来胤祥所有喜好,都能从她口中套出来,况有她说好话,两相往来也便利,再凭自己玲珑机变之心,日子久了,不愁胤祥将来不对自己刮目相看。
又想到更远:倘使老天故意捉弄人,八爷那边元妃娘娘说话,也成了,倒是选八爷,选十三爷呢?
两相为难,举棋不定,只觉得个个都有其好处,个个都舍不得放手,着实难以抉择,是以面容含笑,将一张脸面羞得嫣红胜花,因思:若真有那时候,倒要让他两兄弟争地面红耳赤,乌烟瘴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