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面对着这样一双星光璀璨满是希冀的眸子,免不了心中生出些苦痛愤懑,哪还能有好脸色与之相对。
加上那时他本就喝了些酒,目光自然也就不受拘束了些,与白泽四目相对时,便是一脸的逆天叛道和愤世嫉俗,只恨眼前的人为何如此容光灿烂,满脸普度众生的气韵。
冥冥众生,他何尝不是这众生中的一员,为何不见有佛曾普度过他?!
在他被乡民绑上以神之名命名的长木,准备以火生祭的时候,又有谁来可怜可怜他,谁来替他承受哪怕一丁点儿的疼痛?!
但凡佛祖心怀仁慈,便不会让他遭受这样的苦难,孤苦少年,以火生祭,烈火焚心,所有的所有,现在想来,竟是没有一个人对他心软过!
噬骨灼心之痛也不外乎如此,他临终前的怨恨终究还是招来了怨灵,但却也因此得以以鬼灯的身份行走在地狱间,冷眼旁观世人下地狱后所遭受的残忍酷刑,曾经他一度心理变态到以此为乐。
因此当时鬼灯只一眼便转移了视线,不想再多看些什么,免得糟心糟肺。
现在想来,却是记不清白泽当时看了他那副样子是个什么表qíng了。
……
“咦,不见了?!”
“噗!”qiáng良话音刚落,鬼灯只觉眼前一阵疾风刮过,生生将他从回忆中拖拽出来,风乱中一掌袭来,是他措手不及的力道。
掌风卷起一阵白色的花雨,招式迅猛,毫不留qíng的打在鬼灯胸口的位置,不致命,却痛彻心扉,连呼吸都犹如刀绞,一刀又一刀,慢慢刺在心口的位置,鲜血淋漓,恍惚中,只觉胸中一片血色,似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被一掌震退了好几步,鬼灯眼神充血,花雨纷乱,混乱中,只觉身边一道凉风闪过,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趁乱夺走了!
“这些痛楚,他曾一次又一次的为你承受,如今,你自然也该亲身体会一番了。”
清冷的声音跌入耳中,一人青衣傲然,一头柔软黑发长至腰间,长身玉立,悠悠转身,眸光凉凉的看着鬼灯,赫然长得与白泽一模一样,不过浑身的气息风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鬼灯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傻了一般,耳炙目裂,甚至无暇顾及胸口的伤势,脸上全然是不敢置信的表qíng!
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白泽究竟承受了什么?
这话说得虽含糊,却让鬼灯心中升起一股极其惶恐不安的预感,他慌不择已的想要唤醒身边的人问个究竟,可触手而及的,只是冷冷的空气,和细碎的花瓣,而身边的人,早已在他惊乱中消失不见!
清冷青石板路上,鬼灯孤单矗立,夜风凉凉,chuī起他耳旁的鬓发,恍惚间模糊了视线,震惊之下他嗫嚅片刻,终究,他再也找不到白泽的身影,终究,他只能无助放下抬起的手,失落垂在身侧,背影萧瑟。
“好,好快的速度!”qiáng良看着眼前与白泽长得一般模样的少年,惊得目瞪口呆,方才他还在数里之外,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抢走了白泽,还打伤了鬼灯?!
偷偷拉过龠兹当挡箭牌,qiáng良微微瞥眼看去,却发现这与白泽长得一般模样的少年浑身气质沉稳,眉目间冷如刀霜,丝毫没有白泽眉目间的温柔亲近,反倒是老练沉稳不少,着实算不上是同一人。
“人呢?”鬼灯冷冷看着少年,嗓音因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低哑,眸光冷如深渊寒冰。
“自然是去了好去处,难不成还要跟着你东奔西走,再受折磨?!”青衣少年语气冷淡,满口的质问谴责,却不难听出出口的话处处护着白泽,毫不避讳。
“……”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鬼灯一厢沉默,心中苦痛难耐,嗫嚅半晌,卡在喉间的话却是再也吐不出来。
眼见鬼灯无话可说,满脸痛苦自责,青衣少年这才眉目高挑,有种赢了话头的傲娇,面上颇有些得意,傲然转身,语气依旧冷淡。
“要不是白泽哀求,岂会放你们进去!”说着便甩了甩衣袖,率先提灯朝前走去,幽幽青石板,少年一身青衣傲然,“哼,跟我来吧……”
话闭便自顾自的向前走去,脚步极缓极缓,一步作两步,像是有意放慢速度。
鬼灯跟在青衣少年身后,一步一挪,途中花雨依旧,月色荒寒,白色的竹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眼角眉梢,空气间有清冷幽香,如岭上二月桃花盛放,似白泽身上的好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