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吓了一跳,牢房里十分黑暗,他没注意到角落里还坐着个人。那人蜷缩在yīn影里,身上披着一块黑毯子,蓬头垢面,两眼直勾勾地看人,像是个疯子。
苏逸觉得大事不好,立刻站了起来,浑身的肌ròu都紧绷了。他喃喃道:“杀千刀的贺砥明,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没那么轻易放过老子。故意把我跟个疯汉关在一起,他是想叫我也疯了不成!”
那人看着苏逸,起初还在傻笑,仿佛多了个人被关在一起十分快活,那是一种忘却了自己也是阶下囚的幸灾乐祸。
苏逸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现出分明的轮廓。那人的眼神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疑惑、惊讶、恐惧和憎恨迅速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汹涌的洪流。
那人忽然人熊似地站起来,扯得身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他放声大呼:“恶鬼!是你这恶鬼!你害死了我女儿,我要杀了你!”
苏逸小时候曾经为了半个馒头被一个疯汉硬生生追了两条街,平生最怕疯子。他见那人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过来,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大叫:“谁认识你女儿了!有话好好说,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外头的狱卒听见苏逸放声大叫,哈哈大笑。一人道:“你不是一身硬骨头吗?一个疯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那疯汉忽地扑上来,伸手去掐苏逸的脖子。苏逸连滚带爬地躲到墙角。那人脚上的锁链铐在墙上,铁链绷紧了还差几尺才能够得到苏逸。苏逸大气也不敢喘,坐在墙角看那人冲自己咆哮。苏逸意识到他抓不着自己,略宽了心。那人却气急败坏,将铁链扯得哗哗作响。
苏逸心里还是有些怕他的,好言相劝道:“这位大……大叔,我不认识你女儿,你认错人了。咱们两个现在被关在一起,是一对儿难兄难弟,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都冷静一点,千万别激动……”
疯汉哪里理会他,嘶声大叫:“秦潇,秦潇你这个畜生,要不是因为你,我女儿也不会死!都是你害死了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苏逸一怔,茫然道:“什么秦潇?你认识秦潇?不对……秦潇害死了你女儿,你是谁?”
那人蓬发遮挡着脸,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污垢。苏逸仔细端详时,却恍然惊觉这疯汉不是别人,居然是已经失踪了数月的邱广成。
苏逸道:“你……你是邱广成,邱庄主?我认得你,我和巧儿还吃过你们邱家庄的酱肘子、鱼圆儿汤……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红蓼雨夜被秦潇刺杀的那晚,苏逸曾跟邱广成讨过一桌宵夜。当时苏逸只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邱广成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虽然苏逸还记得那一桌热饭,邱广成却早就对他没了印象。
苏逸见他毫无反应,心想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施舍小叫花子一顿饭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虽然如此,见他如今这样落魄,又不免生出了同qíng心。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你不记得我,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邱广成恶狠狠地看着他,低声道:“我是谁……你又是谁?是了!你就是秦潇,你休想抵赖!”
苏逸看出来邱广成的jīng神确实已经失常了,失去女儿的痛苦日夜折磨着他,bī得他发疯,让他看谁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邱广成双眼通红,忽地流下眼泪来,喃喃道:“玉华,玉华……我的好女儿,乖女儿。她那么听话,那么乖巧伶俐,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儿比的上她。都是你这恶贼引诱她、欺骗她,害得她为你送了命!你还敢来见我,我非杀了你不可!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bào跳如雷,把锁链挣得笔直,简直要把铁环从墙里扯下来。苏逸知道他过不来,可心里还是难受,毕竟邱广成对他有一顿饭的恩qíng,他实在替邱广成难过。然而他现在也自身难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外头的狱卒见苏逸缩在墙角不肯出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转身走了。邱广成还在大喊:“小贼,你还我女儿!把玉华还给我!”
苏逸心想:“邱大小姐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惜年纪轻轻就去世了。邱庄主心里难过,要骂也由得他。反正坏事不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怕他gā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