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那两个神仙?”
“我们三个之前练手打败了一个很厉害的妖jīng,他们两个受伤比较严重,休养生息啦。”
我不大相信,但还是点点头,心想这周的周记有着落了。
后来老师给我写了个评语:想象力丰富,但周记请务必真实记录。
去你妈的狗屁神仙!
6.
其实除了戏班子来那天神仙给我变了个糖饼之外,他没有展示过什么别的术法。只偶尔会从墙壁里伸出一颗头吓唬我,或是飘然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问我今天作业写了没有,或是站在祠堂最高的檐角上和我招手,衣角轻飘飘的倒更像是个鬼。似乎除了我之外的人都看不见他,问他时他却说,他想让谁看见就让谁看见。
“哦,”我跑到祠堂里写作业,在后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坐着,大腿上摊着周记本一脸苦恼,“那你为啥要让我看见啊?”
神仙坐在我旁边笑眯眯:“觉得你这小孩儿特别好玩儿。”
我一把合上周记本:“说了别叫我小孩儿!”
“小孩儿今天日记写什么?”
“……别叫我小孩儿!”
“写我吗?”
“……”
“再给你讲我和妖jīng打架的故事好不好?”
我想起上次老师的评语,垂头丧气的又打开周记本子:“不了,老师上回说,周记要真实记录,不能编故事。”
神仙笑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见我不高兴又回来和我道歉:“抱歉抱歉。不如这样吧,我给你讲故事,你就写自己做了一个梦,怎么样?”
我点点头,好像可行的样子。
老师说真实记录,我可以“真实记录”一个我做的梦啊!
神仙开始在我边上滔滔不绝的讲述那个打妖jīng的故事,以至于我没注意到戏台上的二大爷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小林子最近老往这儿跑,还自言自语的,着魔了?”
“碰!这年纪的小鬼都这样……”
“是嘛?我孙子可比这乖多了。哎哎哎!我也碰……”
二大爷似是叹了口气,一把把面前的牌推倒:“胡了!给钱给钱……”
7.
神仙大部分时候只在祠堂附近活动,最远只到过祠堂边的桥上,有时候站在那儿看河能看一天。有时候早上看见他,和他打招呼不理我,放学路过他又笑嘻嘻的扯我书包带子问今天老师给了什么评语。
唉,这年头的神仙的心思比班上的女生还难琢磨。
天气开始热起来,端午节的时候正好是周六。奶奶给我编了个五彩的绳袋子装咸鸭蛋,非让我挂着,我嫌丑,一出家门就摘了袋子往口袋里一塞,看热闹去了。
我爸不听我妈劝,去参加了村里组织的龙舟队。我一上祠堂边的桥就看见他光膀子穿着救生衣准备上船。我大喊:“老爸加油!”
他还兴奋的给我挥了挥手。
“那是你爹啊?”
神仙忽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边往桥上走边点头:“是啊。”
桥上人很多,但大多是男的。村里有规定说女人不准上桥,不能让下面划龙舟的男人们集体钻女人裤裆,不成体统。我站在一个桥墩边——这桥古旧,据说是百年前重修的,桥墩上布满了青苔,下过雨的话就特别滑腻。我爸乘着的那艘龙舟划出去老远,还有几艘颜色不同的龙舟也开始下水,他们要在这热身一会儿,再顺着河道划去镇上的塘河里和别的村比赛。
神仙跟着我到桥头,随意坐在桥墩的边上看向远处。下面的河道里满是锣鼓的声音,河岸上还有人在放鞭pào庆祝开场,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喂,小林子……你知道为什么要过端午吗?”
我一心扑在远处奋力划桨的老爸身上,神仙说了什么没有听清。反应过来他在叫我时仰头看他,却发现他在哭。
我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悲伤的表qíng,眼泪不断的涌出来又消散在风里,我愣愣地去扯他的衣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有安慰过会哭的神仙。
他却低头笑了,问:“你口袋里鼓鼓的什么东西?”
我想起出门前奶奶非让我挂着的绳袋子,忙掏出来,献宝似的想往他手里塞,转眼又想了想,还是拿回来,转身往祠堂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