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住黛玉的衣袖，唇边笑意如chūn风拂面一般温暖和煦，慢慢道：“刚才你说想离开贾家，想来不过是随口一说，到底你在这里住了十年，感qíng已经极深厚，哪里能够轻易割舍？何况，举目看去，除了我们贾家外，你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是出去了，哪里能够单独过日子？”
黛玉避开她的手，按一按鬓边珠钿，神态自若地道：“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外祖母说来有何用？我在这里，懵懂了十年，如今终于将一切看清，也是该离开了，至于出了贾家怎么过日子，本是我自己的事qíng，不敢叫老太太cao心。”
见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依旧不为所动，贾母不由眸色一凉，唇角的笑意亦渐次凝成僵硬的弧度，半晌才平复下来，慢条斯理地道：“罢了，还是说正事吧，今儿个之所以让你与探chūn过来，并不是想听你说离开贾家的话，而是宫里娘娘传了话，说是有了身孕之后，心qíng郁郁，想将大观园的姊妹传进宫，陪伴她度日，排遣寂寥。”
说到这里，目光在黛玉、探chūn两人身上流转，随即温然道：“上年元宵佳节，娘娘回府省亲时，见了你们两人，当时就喜欢得很，所以，这次娘娘特意点名，要你们进宫陪伴，畅叙姐妹之qíng，唔，能与娘娘亲近，又能见识一下全天下最繁华的宫闱，这样的福分，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听了这番话，探chūn颇有些出乎意料，却是又惊又喜，还未思忖元妃此举的用意，便已经起身而拜，柔顺地道：“娘娘一片盛qíng，探chūn感激不尽，自当遵从娘娘之命，在娘娘左右殷qíng陪侍。”
她答得这般慡快直接，贾母自是十分满意，回头再看黛玉时，却见黛玉已经脸如寒霜，断然道：“娘娘的好意，黛玉心领就是，至于宫闱，本不是黛玉久留之地，不如还是罢了。”
——无缘无故召入宫中，当真只是为了叙姐妹之qíng吗？她若是相信了这种说法，便太天真了，也低估了贾家众人的谋算之心。
在这种qíng况下，断然决绝，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贾母眸色转为深沉，隐约有不悦之色闪现，却不能对黛玉发火，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下来，依旧笑吟吟地道：“娘娘传召，如何能说这样赌气的话？不如还是勉为其难，过去走一趟罢。何况，这些日子，玉儿一直心qíng不好，去那儿散散心，与娘娘叙叙qíng谊，岂不是好事一桩？”
黛玉淡抿丹唇，几乎收不住唇角一缕嘲讽的冷笑，凌然道：“倘若只是为了叙叙qíng谊，老太太何必如此坚持？”
说着，便直直看着贾母，清水般的明眸倒映着明亮的烛光，衬得容颜越发明艳娇丽，声音却淡到了极致：“娘娘召唤，到底有什么用意，我并没有兴趣，今儿个我过来，只是为了回老太太要出府的话，如今话也说完了，我也该告退了。”言罢，便敛起衣襟，向贾母屈膝一福，yù要转身离开。
“且慢，”王夫人行过来，一把将她拉住，皱着眉头道，“事qíng还没说完，大姑娘如何能走？”
黛玉冷笑一声，眉眼纹丝不动，拂袖道：“那么，太太到底想怎么样呢？”
王夫人沉吟须臾，便噙着笑意道：“罢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索xing直说了，大姑娘所猜不差，娘娘召唤你与探chūn进宫，为的是将你们举荐给皇上做妃嫔。”
说到这里，唇边笑意愈深，声音中也多了一抹洋洋得意：“你们两人，品格都是极好的，又有娘娘提携，将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然是手到擒来，又能在宫中呼风唤雨，这样的福分，真不知要修几辈子才能拥有。”
“是吗？”黛玉眉间似蹙，心底一片滑腻的厌恶，直视她道，“这样的福气，却不是我想要的，二舅母当我糊涂也罢，当我不识抬举也罢，反正我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绝不会屈服于二舅母的心意。”
第65章：进退
见自己温言细语，黛玉依旧冷漠如冰，王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冷笑出声，几近刺耳，胸口更是起伏不定，含着怒气道：“娘娘这般用心帮你筹划，你却说出这种话来，怎么对得起娘娘的一片苦心？”
黛玉不以为意，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笑纹，沉声道：“一片苦心么？只怕是一片私心吧？我不信元妃娘娘做这样的安排，不是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