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摇了摇头,幽声道:“你这些话,本宫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那日在朝云宫里,皇上的态度,你也亲眼见到了,之后在除夕宫宴上,又被他严词训斥,可见对于本宫,皇上是打定主意要冷落了,岂会轻易改变主意?”
凝眉叹息,语气中有着极力压抑的沉重,继而又唏嘘道:“贾家的境况,也实在叫人忧心,皇上明显有出手整治荣、宁两府之意,形势危急得很,偏偏凤藻宫被皇上派人监督,想找个人传消息,都没有法子,府里的人必定懵懂无知,大约还依仗着宫里有一个后妃,成天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一想到这些,本宫就觉得头昏脑胀,心急如焚,实在有些撑不住,也不知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否能保得住。”
听了她这番凄伤的感慨之言,探chūn不免也心生悲凉,低了半日头,方开口劝道:“探chūn不会安慰人,只能说几句寻常话,依探chūn之见,贾家乃百年府第,根基深厚,声誉显赫,皇上就算要惩戒,多少也要留几分qíng面,退一步说,这些事qíng,都凭皇上的意思,倘若皇上不肯宽恕贾家,无论是谁,都无力扭转,世事自有定论,娘娘再怎么烦心,都于事无补,还不如暂且放松心qíng,保养好皇嗣,以图东山再起。”
她这般殷勤相劝,元妃眉间的颦纹却不见丝毫放松,叹息道:“大道理人人都会说,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知易行难’这句话了。”
探chūn闻言,不由得一脸局促,低眉绞着手中的帕子,打了一个结,又拆散开来,过不一会儿,又扭成一个结,心底黯然神伤,低头默默无语。
见了她的神色,元妃这才自沉吟中清醒过来,抬手理了理鬓边落发,唏嘘道:“当初本宫传你进来,本是想提携你,没成想如今竟落得自身难保,你的事qíng,不得不缓一缓。”
说着,微启朱唇,舒出一口气,颦眉看着探chūn,声音中带着歉疚之意:“说起来,都是本宫一念之差,将林家丫头那个祸害传进宫,才闹成这样,说起来,当日她在这凤藻宫里,巧嘴如簧,本宫受她蒙蔽,让你受尽委屈,现在细细想来,实在对不住你。”
探chūn连忙敛了神色,端然道:“娘娘言重了,不管怎么说,探chūn与娘娘都是血亲,些须小事,探chūn岂会放在心上?”
元妃听了,略微释怀,点头道:“你能够这样想,本宫心里很安慰。”
拍了拍探chūn的手,容色柔和了几分,旋即道:“罢了,事qíng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如今本宫身边没什么人了,能有你这么一个妹妹陪着说说话,于本宫来说,也算是一大安慰了。”
探chūn微抿纤唇,按捺住心中的思绪,依依道:“娘娘别这样说,能陪着娘娘,与娘娘同甘共苦,探chūn三生有幸。”
元妃带笑点头,虽然依旧忧心忡忡,脸上却流溢出一抹淡淡的欣慰。
如此闲话一番,探chūn见元妃眉眼间露出倦怠之色,忖度她夜间必定睡得不安稳,忙道:“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娘娘也该累了,且到chuáng榻上歇一歇吧。”
元妃轻轻颔首,须臾之后,却又叹息道:“如今这种qíng形,合上眼睛,也睡不着,不过,坐在这里也不舒服,不如依你的主意,暂且躺一会儿罢。”
探chūn听了,连忙扬声将侍女唤进来,服侍元妃躺下,又放下帐幔,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出得寝宫,因无所事事,心中又烦恼,探chūn便带了侍书,在凤藻宫的曲廊里四处闲走,想起自身的处境,和方才元妃的话语,不免娥眉深蹙,连声叹息,一脸的闷闷不乐。
如此走了半晌,迎面遇见凤藻宫的掌事宫女碧瑶,见罢礼,碧瑶闲话几句,便笑了一下,望着探chūn道:“奴婢瞧三小姐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开心,今儿个天气很好,三小姐不如到外面走一走吧。”
闻言探chūn仍旧了无心绪,摇头道:“我心里烦恼得很,还是罢了。”
听得她直言拒绝,碧瑶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放弃,依旧笑语盈盈,不动声色地道:“外头地方空旷,正好能够散心解闷,尤其是梅林,虽然如今梅花的花期已近尾声,但仍旧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便是皇上,也常到梅林散步呢。”
说着,便抬头看了探chūn一眼,似有意若无意地道:“奴婢听闻,当初皇上与明蕙郡主,便是在此处认识的,三小姐出去走一走,说不定也能遇上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