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娓娓道来,殷勤小心,神态更是恭顺到了十分,兰妃细细听了,这才舒展了颦眉,释然道:“三姑娘且放心,这件事qíng,本宫既然提出来,自然衡量过三姑娘的能力。”
一面说,一面行到探chūn身边,抬手将她稳稳扶起,温颜道:“刚才已经说过,让三姑娘别说不吉利的话,怎么不到一会儿,姑娘便忘了?哦,本宫明白了,必定是刚才本宫说话的时候,一脸狠毒,凶神恶煞,让三姑娘心生惊惧,被本宫吓坏了,是也不是?”
她言词款款,神态温和,已经恢复成之前的平易近人,并无半点居高临下的矜贵,却似闺阁女子谈心说笑一般。
探chūn听了,心中又感动又激动,连忙摇了摇头,恭声道:“娘娘说笑了,娘娘天生慈眉善目,探chūn瞧着,心中只有敬仰,只盼着能时常与娘娘亲近,至于刚才,原是探chūn自己失态了,还请娘娘勿怪。”
说话之间,探chūn唇角舒展出一抹明媚笑纹,已经慢慢平复心qíng,仰头看着兰妃,小心翼翼地问:“探chūn愿为娘娘做牛做马,只是不知娘娘的吩咐,到底是什么事?”
兰妃纤纤玉指以凤仙花染就,颜色蜿蜒分明,抬起手来,轻抚梅枝上的花瓣,听得她问话,眉眼纹丝不动,只淡淡笑道:“后宫佳丽三千,本宫容色虽然不错,但才气甚是平庸,三姑娘可知,这些年来,本宫为何能屹立不倒?”
见兰妃并不直接回答,却说起如此没头没脑的话,探chūn心中十分疑惑,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却不敢说出口,只垂下眼眸,温顺地道:“探chūn愚笨,想不出原因,不过,据奴婢猜想,必定是因为娘娘才色出众,深得皇上喜爱,才能宠冠六宫。”
兰妃盈盈而立,摇头道:“才色固然重要,但服侍皇上,最重要的却是要谨慎小心,善解人意。”
唇际绽开一朵明媚怡然的笑纹,那笑容依旧温文如玉,却也多了一点骄傲自得:“本宫深知,身为皇上的妃嫔,终其一生,能够依靠的,都只是皇上一人,至于其他的,都不可靠,所以,本宫时时刻刻,都以皇上为天,无论说话做事,都会先忖度过皇上的心意,才敢去做,绝不行差踏错,违逆皇上的心意。”
她说到这里,声音略微加重了几分,有些艰涩,有些无奈,也带了一丝不忿的怨怼:“就算看到皇上宠爱其他女子,心里觉得委屈伤心,也不能失仪,反而还要与那些女子言笑晏晏,和平相处,只有做到这一点,才有可能得到皇上的欢心,长久恩宠不移。”
探chūn听了,想了一回,一时心中感慨无限,原来,后妃的心思大都深沉曲折,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更是最懂得“隐忍”二字之人。
心中思绪百转,却都掩在笑容之下,敛声道:“娘娘深谙后宫生存之道,蕙质兰心,见解独特,非常人所能及。”
兰妃听了,带笑看着她,眸中却有锐利森冷的流光一闪而过,继而泠然道:“本宫之所以苦口婆心,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明白三姑娘心里,有侍奉帝王的志向,所以想事先提醒三姑娘一声,将来若是入了皇上的眼,定要安分守己,绝不能任xing,如此才能长留君心,此其一也,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想告诉三姑娘,本宫与其他后妃,虽然按照皇上的意愿,和平相处,不让皇上为难,但本宫心里,其实也有不满,也有不甘,最不喜的,便是你那时常与本宫为难的元妃姐姐。”
探chūn料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蓦然抬头,张口结舌地看着兰妃,呆了许久,方艰涩开口:“以前的事qíng,探chūn都不知道,不能置评,不过,元妃姐姐如今处境艰难,娘娘心肠慈悲,想必不会……”
“你说错话了,”兰妃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影,如凝着冰雪一般,声音中亦多了一丝冷冽,“身处勾心斗角的后宫,就算心思再慈悲,也会被一一消磨,消失殆尽,元妃施展浑身解数,迷惑皇上,与本宫相争多年,所有的恩怨,本宫一直都记在心里,不过是因为没等到机缘,才不得不按捺心qíng,与她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如今,她终于走了下坡路,本宫又岂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这番话说下来,几乎冷如寒霜,虽然依旧是寒冷季节,探chūn的额头,却不由自主地沁出点点汗水,已经可以预见,兰妃会命她与元妃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