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四下,马匹已不见踪影,一时寻不到代步工具,又怕夷人改变主意,不敢久留,他一咬牙,就这么扶着燕旗沿来路返城。杨聆蝉艰难地走了许久,才至将将看不见会场火光的地方,他脚下一软,实在力竭,带着燕旗倒瘫倒在路边糙窠。
杨聆蝉趴在燕旗身上喘息,本是色qíng的姿势,现今只剩láng狈。腰上忽多出一物,原来是燕旗抬了手虚虚抱他,他听见燕旗气若游丝地叫:“聆蝉。”
“燕旗,”杨聆蝉喜唤,“能说话了?”
燕旗“嗯”一声。
“现在……怎么办?”杨聆蝉问。
“今晚是回不去雁门关了,露宿野外吧。”燕旗调整一会,才说出完整的话。
“露宿野外……”杨聆蝉面露犹豫。
燕旗道:“莫怕,我在。”
确实,露宿野外于军人而言不过寻常,杨聆蝉担心燕旗药xing状况,然别无他法,异议不得,只抱了燕旗的脖子,怅然道:“那青年便是你之前说数次违抗妥木斯的,夷人首领的弟弟么,他唱这么一出,不知突夷接下来态势如何,我的谋划怕是要被打乱。”
燕旗转动眼珠看他,凭借月光,看清杨聆蝉光晕环绕的乌发,浅色的衣袍,还有一点秀挺鼻尖。试着收紧手臂,燕旗不甚在意道:“无妨,突夷起了内乱,可能不谋自弱,是好事。”
劫后余生让人格外想感受共患难的伙伴,杨聆蝉把头枕在燕旗颈窝,道:“可我观那人年轻气盛,行事乖张,不一定能成器。”
燕旗僵硬低头,吻着杨聆蝉哪怕沾了糙叶的发顶:“那是突夷自己的事了。”
“也是,静观其变罢。”杨聆蝉道。
保持姿势在原地躺了会,燕旗动动手脚,开口说:“杨大人,我应该能行动了,我们换块开阔地界吧,灌丛中恐有虫蛇。”
长歌应声“好”,从苍云身上起来,见苍云站得迟钝,走动时犹有摇晃,忙去搀他,二人一道拨开树丛寻路。途中,燕旗道:“多谢杨大人,救命之恩。”
杨聆蝉摇头:“什么救命之恩,他要杀的是我们两个,我救你,也是救我自己……再说,你对我,还提什么‘恩’。”
燕旗未接话,行到一平坦大石块前,燕旗道:“此处甚好。”说罢便力气耗尽地跌坐下去,继而仰躺开来。
“还要找些木材点燃,驱赶野shòu。”燕旗平躺着说,发现杨聆蝉这就要行动,他又说,“不,你别去,等力气再恢复些,我去。”
“你好生休息,还是我去。”
燕旗拉住将要走开的杨聆蝉的衣袖,哑声道:“聆蝉,陪我说说话。”
不知道是被话还是手牵引,杨聆蝉坐回燕旗身边,试探xing唤一声:“燕将军?”
他回他:“杨大人。”
十二州四海,五岳五湖,能把再正式不过的称呼喊出缠绵意味的,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了。
人往往在共患难后吐露心迹,燕旗牵过杨聆蝉搁在膝头的手不住揉捏,道:“我之前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杨聆蝉笑答。
“我……不是介意,更不是赶你走,”敌阵前杀伐果断的将军,现在竟吞吞吐吐起来了,“但是你志在庙堂,我不会阻拦。”
“杨大人若还愿接受……我想杨大人就算只能和我待一天,我也要好好对你一天。”
朔风未起,黑夜里只有虫鸣,没有回音。突如其来的沉默令燕旗格外紧张,身躯尚瘫在地面动弹不得,目光却于幽暗中寻觅心上人的眼,他谨慎得近乎恐慌地感知杨聆蝉之qíng绪。
“是燕将军的话,哪怕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
有人用悦耳的声音在他头顶这么说,微凉手指抚上他发热脸庞,一阵窸窣,他依稀看见那人的轮廓俯身撑跪上来。随后,那人缓缓低头,一头乌发银河落九天般自手臂空隙垂落,遮了夜的星辰,迷了他的视线。
唇瓣相触前,他听见杨聆蝉叹息似地唤一声:“燕旗。”
和chuáng笫间意乱qíng迷的索吻不同,这是个认真的吻,宛若晨雾弥漫的林间溪畔,麋鹿虔诚地舔舐清澈水流。杨聆蝉羽毛般贴上他的嘴,再把舌头从齿列fèng隙间推入,籍由燕旗之身体状况,难得地主导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