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聆蝉面红耳赤地弓身躺在原地,听脚步声忽远忽近,仿佛是那双玄金战靴踩过他心尖。许久,燕旗捡够枝柴回来,背对着他坐下,掏出火石开始生火,杨聆蝉盯着他宽厚后背发呆,不自觉夹紧了腿。
忽地,燕旗转头看他,面庞在火光里温暖深邃,还好腿前有蔽膝遮盖,对上他yù说还休的眼,燕旗只摸摸他的头,道:“快睡吧,等火堆烧旺我就睡。”
虽然生理躁动,但杨聆蝉真地乏了,而且理智上他并不想在荒郊野外再发生些什么,是以他乖乖闭了眼,不大会就沉沉睡去。
燕旗贪看一眼杨聆蝉被火光映得通透的安详睡颜,又转回去拨燃火堆。杨聆蝉不懂,郊外豺láng出没,夜晚更甚,哪能安心入眠,需得有人守夜,他舍不得杨聆蝉熬夜,也舍不得他忧心。
他知道,生xing刻板的杨聆蝉能迁就他至此程度已属不易。对军人而言,彻夜不眠本为御敌,当年在玄武门上,他告诉杨聆蝉,不守一人,只守家国,现在他想,他的盾后除去山河,还多了个有血有ròu的杨聆蝉。
虽然他守不了他一世。
24
杨聆蝉是被燕旗叫醒的。
惺忪睡眼里,黑色人影遮蔽了大片刺眼天光,宛如绵延在地平线上的堡垒群,厚重、肃穆。
杨聆蝉迷蒙地伸手抱住燕旗脖子,几乎把自己挂在上面,燕旗保持半跪,直到他松手才站起。稍加整理后,杨聆蝉和燕旗回到车马惯走的大道。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空,晨曦张着慈祥泪眼展望贫瘠huáng土,朦胧得泫然yù泣。四下无人,燕旗光明正大地牵着杨聆蝉走,像对寻常爱侣,携手穿过闹市人cháo翻涌。二人昨夜皆未睡好,现下都有些麻木,两两无言,安静但不尴尬,仿佛从彼时暮色四合的长安街巷,一直行到日出破晓的苍茫塞上。
走累了,他们寻地方坐下休息。燕旗知道杨聆蝉爱gān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还细细帮他捋起曳地衣摆。
“再走几里路,就进入苍云军的防守地界了,应该能遇见巡逻士兵。”燕旗道,言下之意,可以从士兵那得到帮助。
杨聆蝉点头。燕旗一直在把玩他的一只手,他被捏得疼了,索xing一展指卡进燕旗五指间,脸上还带着习惯xing微笑。燕旗手一顿,旋即曲指紧按住他手背——这便成了传说中的十指jiāo扣,哦,好像还是他主动的。杨聆蝉神色僵硬地想抽手,燕旗哪里肯放,拉锯几番无果,杨聆蝉败下阵来,无奈地用空余之手去揉燕旗短发。燕旗配合地略低了头,像条温驯巨犬。
休息够,二人站起,还未启程,燕旗道:“杨大人,累了的话,我背你罢——抱你也行。”
看着燕旗摩拳擦掌的模样,杨聆蝉不禁后退几步,讪讪道:“不用……多谢燕将军好意。”
“杨大人被几个人搁在肩辇、轿子里抬都行,我一个人背一下又何妨。”燕旗一本正经道。
杨聆蝉主动牵了燕旗的手,拉着他上路,口中道:“某正值茂年,非耆耆老臣,来回府衙其实无需代步,乘辇轿多为壮威严,不失身份。”
燕旗懂了个大概,总之杨聆蝉真的不想被背,他就不qiáng迫,安心和他并肩走。二人中途又休息了几次,寂寂荒原,有心上人相扶持,便不会寥落无助,杨聆蝉素衣素颜难以避免地染了尘泥,但没关系,他始终是他的白衣公卿。
幸而不待二人步入守军布防地带,已遇上了巡逻士兵,原来长官彻夜未归,其他将领担忧,下令搜寻。那士兵乘着马,如今自然要让给两位徒步许久的大官,但马只有一匹,予谁都可能得罪……
好在待他战战兢兢地下马,燕旗已道:“杨大人请。”
杨聆蝉知道,就算他不答应,燕旗也会qiáng行把他弄上马,是以他乖乖爬上马,任燕旗在前牵马步行。那士兵跟了一段路即寻借口离去,杨聆蝉在马上不住调整坐姿,蹭得马鞍嘎吱作响,还是忍不住叫道:“燕旗。”
燕旗头也不回地看着前路,只问:“怎么?”
“我观此马膘肥体壮,应该能载起两人。你步行这么久肯定累了,不如同我共骑。”
燕旗停下步伐:“我知道。我怕你不自在。”
二人同骑是稍显亲昵,但杨聆蝉毕竟心疼自家将军,道:“没事,你我皆为男子,有甚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