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带了狠意,趁着朱七七毫无防备之时,悄无声息地在水囊里下了迷药。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纵然沈làng救了她,她也仍然想杀了他。
许是空dòng的内心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
许是无望的人生需要一些痛苦来丰盈。
许是无趣的生命需要一些疯狂来充实。
她想杀人,没有为什么。
风沙漫天的夜晚,她静静的躺在马车里,听着四下寂静却又呼哨的风声,心也似沉淀到了沙漠里。
绝望刻骨的寂寞,世间真的有这样柔软却又令人撕心裂肺般疼痛的感qíng。
她听见沈làng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还恨她么?”
朱七七的声音温柔得难以想象,似乎历经一番波折,走过这么多的坎坷痛苦,她也沉淀出了几分沉静温宁的模样:“我怎么会还在恨她,她以前虽然可恨,但……现在,现在却是这么可怜,其实,她始终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沈làng长叹一声,也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怜惜:“不错,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片刻的沉默有着死亡一般的窒息感,许是眨眼的瞬间,许是悠久的漫长,白飞飞才听到朱七七的声音,带着哽咽,也带着悲伤。
“有时……有时我真想将你让给她,只因她一生充满了仇恨与寂寞,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你……”
白飞飞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一刹那间停止了,半晌的窒息和哽噎得难以言语的转瞬之后,才轻轻的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沙漠中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凉,不仅凉,还很荒芜,总是让人想到秋天时格外萧瑟寂寥的风景。
在沙漠的夜晚看星星总是格外的明亮,明亮到甚至刺眼,酸得她止不住的流泪。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她爱的,坚持她是恶的;她不屑一顾的,却坚持她是善的。
寂寂寥寥宛如跳梁小丑般的一生,到头来竟唯有朱七七不曾放弃过她。
她的父亲是个恶魔,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仇恨就是母亲的痛苦。
她的母亲是个疯子,被现实的残酷挤压到崩溃疯狂,并将仇恨施与到她的身上。
她唯一的男人是个心怀天下的侠士,但是你来我往的试探与暗算,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谁又敢付诸自己的真心和感qíng?
沈làng相信她qíng有苦衷,但是从不相信她是善的。
但她害了朱七七那么多次,伤了她这么多次,她仍然那样傻,那样执拗地相信她是善的。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又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遇见这样傻的人?
白飞飞知道自己是嫉妒的,嫉妒朱七七能这样单纯天真的善良着,也嫉妒着沈làng能够被这样单纯天真的人爱着。
她那颗扭曲的,畸形的,充满yīn霾的心。
为了仇恨她丢掉了这么多东西,但是到头来还是成了一场空啊。
白飞飞缓缓的,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才撑着僵滞麻木的身体做起了身,捡起朱七七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钻出了马车。
王云梦不愧是曾经艳冠江湖的云梦仙子,不过是调出来的迷药,都能让沈làng这等聪明的人无知无觉的服下。
沙漠里显得格外gān涩的风扑在脸上,白飞飞抬手抚了抚脸颊,却是一片刺刺的疼痛——眼泪gān在脸上,被风一chuī,总是宛如刀割般的疼。
她理了理满是褶皱的白衣,从车里取出麻绳,毫不犹豫地将王怜花和熊猫儿拖了出来。
将人捆结实了便毫不留qíng地丢在沙地里,第二天太阳若是升起,定然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痛苦难熬。
随后她又拽出了昏迷不醒的沈làng,撇在石块边上。回了马车,沉默了许久,才俯身将朱七七抱了起来。
容颜已有憔悴之色但也难掩风姿的女子睡得香甜,没了清醒之时那股竭嘶底里的胡闹劲头,显得格外沉静温柔。
她睡得迷糊,乍然被抱出温暖的被窝,顿时冷得一颤,禁不住蜷缩起身子,乖巧地埋进白飞飞的怀里。
白飞飞只觉得心中一哽,又是一酸,两人的白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颇有几分如刀尖锋芒的凌厉。
但是最终,她还是动作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将朱七七放到了沈làng的身旁。
宛如泄愤一般地将两人绑在一起,白飞飞的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她说过作为幽灵宫主的自己绝不流泪,但是她最终还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