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谢谢侬_作者:你看我不到看我不到(24)

  贺涵掀开电饭锅看了一眼,果然有小半锅白粥咕嘟嘟地冒着泡。蒸锅密封不好,旺火一催,屋里很快弥漫开稀薄的水汽,周凯的脸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会在水汽里消散不见似的。他有点莫名的心慌,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好没话找话:“周老大这么会做菜,是不是上过新东方啊?”

  刀尖剁着案板的声音停了下来,周凯的语气淡淡的:“我不会做菜,就会做鱼,红烧清蒸糖醋水煮都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卖鱼的可不就得吃鱼?”他放下刀把,匀称修长的食指慢慢摊平最后一片鱼片,动作轻柔得像是抚过蝴蝶的翅膀,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贺涵听出来一点同样淡淡的惆怅,“我有个弟弟,他吧,从小不爱吃鱼。天生的,没辙。”

  贺涵嗯了一声:“是小时候吃伤了吧,也可能让鱼刺卡过,有心理yīn影什么的……”

  “唔,蒸好了,贺……你趁热尝尝。”

  周凯打断他,转身揭开锅盖把盘底的水倒了,又往鱼身上淋了些许酱油,湿热的空气里便慢慢沁出一缕悠长的鲜。贺涵还不确定那句话是周凯终于向自己露出了更为私人所以也更加脆弱的一面,或者仅仅是种试探,但如果说平时的周凯一直像把难掩锋芒的宝刀,那点难得的惆怅就像刀尖上的雪,即便脆弱也是惊鸿一现,如果打算趁机伸手就得做好被割伤的准备,不光是出点血那么简单,可能还得伤筋动骨,贺涵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的心和胃都已经跃跃yù试地准备好了。

  鱼ròu细嫩鲜甜,皮ròu之间夹着薄薄一层胶质又十分肥腴,贺涵生平吃过的清蒸鱼没有一千条也有八百条,顶数这半条鱼最好,他猜可能是因为鱼确实是野生的,不过也可能是出锅就上桌的关系。周凯略尝两口就放了筷,把切好的鱼片滑进滚粥里,随手捏一撮盐调味,盛了八分满的一碗递给贺涵:“嫌腥可以自己加胡椒粉。”

  鱼片粥也是他吃过最好的,鱼片被滚粥的余温烫到刚断生,边缘微微卷起且毫无腥气。贺涵就着碗沿儿吸溜一口,想夸又琢磨不出什么掏心窝子的硬词儿,最后感慨了两句大实话:“要饱还是家常饭,要暖还是粗布衣啊!”

  周凯把鱼眼下边那块ròu挑出来吃了,笑道:“拉倒吧,谁家能富贵到拿石斑当家常饭,再说要暖和得穿羽绒服,你那老huáng历是大清的?”

  贺涵眯着眼笑回去:“别管做的是什么,关键看人。比方说你给我做阳chūn面也好,佛跳墙也好——或者削个苹果也行,一律算是家常饭。”

  周凯垂下睫毛看盘子里那条死不瞑目的鱼:“我要是不爱做家常饭呢?”

  “那就不做!”贺涵答应得特别痛快,给自己又盛了碗粥,“我不是为找厨师来的。厨师哪儿没有?周老大只有一个。”

  舱室外边响起欢呼声,大概又有人钓上了大鱼。周凯迟迟不讲话,这会儿抬眼向欢呼的方向看了看,贺涵从他的眉眼一直看到jiāo叠在桌子上的双手,发现他有点不大一样了,那些过于锐利的轮廓还在,可是不再如刀似剑,能看出几分柔软和茫然来,让人很想去抱一下。他起身绕过狭窄油腻的饭桌,周凯赶在他居高临下的拥抱之前逃开了,表示咱们再去钓一会吧,好像这阵子上得不错,出来一趟总不能就给老卓两条鱼。贺涵现在就不爱听老卓的名字,尤其是周凯嘴里说出来的,心塞得像周五晚上出城方向的内环高架,但谁知道这个一起海钓的机会是不是老卓存心安排的呢?他考虑了半分钟要不要gān脆重色轻友一回算了,周凯轻声道:“没有老卓我们也不会认识。”

  贺涵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应该多钓几条。”

  专业捕鱼四十年的船老大也觉得今天晚上的收获惊人,他们肯定是找到了金枪鱼的鱼群,还是个huáng鳍金枪鱼和大目金枪鱼混合的鱼群,负责在甲板上初步处理的船员都快忙不过来了。差不多的日料里“金枪鱼”指的就是huáng鳍和大目,而且金枪鱼越大越值钱,周凯那条70公斤的大概暂时还赶不上贺涵一个月的薪水,不过相差也不会很多就是了。当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船底下就是活着的人民币的时候,这种力争上游绝不làng费一秒的氛围就有点可怕,大家机械地重复着抛竿压竿收线捞鱼的动作,偶尔为了缠线和“你抢我地方gān什么”吵几句,但没人敢去占贺涵和周凯的位置,船头还是他们的。贺涵一边把路亚饵拴扣在鱼线上一边笑:“哎呀,周老大震慑宵小的气场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