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涵楞了一愣,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想不到什么事需要许愿,心里一片空dàngdàng。他希望目前的这个甲方不要那么chuī毛求疵胡搅蛮缠,希望能顺利的从合伙人升到主管合伙人,也希望唐晶能同意签下婚前协议——然而理智告诉他所有这些都不是许个愿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许我可许了啊!”周凯等了半天,终于抛出许愿骨,白色半透明的骨头在桌面上弹起来打了个滚儿,最后稳稳站住,代表心愿必能实现。贺涵随口问:“赶明儿还愿怎么办?再来条更大的鱼?”
周凯观察了一番许愿骨的走向和角度,莫测高深地扫了一眼贺涵:“要是根据卦象的话……大概我得拿你上供还愿才行。”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变得莫名粘稠,像桂花糖藕的汁子,粘稠到一定程度就成了心照不宣的暧昧。贺涵努力移开眼神,但牢牢胶着在一起的视线牵引着他把头转回来,正好看见周凯抽了张纸巾包起那块小小的许愿骨,睫毛低低垂着。他找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问他:“刚刚那句谢谢侬讲得蛮好的,和谁学的,女朋友?”
周凯抬眼看他,瞳仁亮晶晶地反she出灯光,笑得带点邪气儿:“老卓和你说了吧,我以前卖鱼的,除了批发之外在菜场还有个摊位,天天和大妈阿姨打jiāo道,听两天就会了,没什么稀奇的。”
“那卖鱼之前呢?”
周凯收了笑意,语气淡淡的:“还是不说了,我怕吓着贺先生。”
“我像是胆子那么小的人吗?”
不知怎的,贺涵想起著名的游击战方针来,这大半天净顾着敌退我进敌进我退了,轮也该轮到敌驻我扰了吧?他gān脆把剩下那块鱼肚子的刺也给剔gān净,夹到周凯碗里去——这回用的不是公筷。周凯若无其事地吃了,也看不出有什么qíng绪变化,该说说该笑笑,贺涵简直要疑心自己打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说到底一个星期还是太短,但合qíng合理每天见面的理由马上要没有了,所以他已经伸出了一只手,端看周凯肯不肯伸出另外一只,而他本来以为先伸出手的会是周凯来着,没料到是自己先沉不住气。
下行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根食指差不多同时按到最下方的按键上,贺涵稍微慢了一点,指尖在周凯手背上轻轻一拖,又松开,可以说是无心之失,也可以说是有心试探,周凯垂眼看看自己的手背,嘴角勾起来点,慢吞吞感慨:“……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眼光挺好的。”贺涵捻捻刚才触到周凯的指尖,先赞了一句,又诚恳地建议道,“找个地方喝点怎么样,反正现在还早——你着急回家?”
“卖鱼之前我吃了几年牢饭,还敢跟我喝酒吗?”周凯半是挑衅半是玩味地挑起眉毛。
“那更值得喝一杯了。”电梯叮地开了门,贺涵风度翩翩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老大走前面。”
六
贺涵确实对周凯有点旁的想头,却不想把事qíng做得太明显,太……不留余地。他还没有昏头到那种程度。
经常去的那家酒吧有很好的威士忌,他猜周凯一定会喜欢,不巧的是唐晶同样是熟客,他们差不多每回都一起去;家里倒是也有几瓶拿得出手的酒,但是一开始就登堂入室又亲密得过了头,家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城堡,不能轻易和别人分享;如果是别人的话贺涵还可以带去老卓那儿,他有把握老卓不会多嘴告诉唐晶,但周凯和老卓也相熟——他忍不住要想,老卓知道周凯的取向吗?或者说,他们之间有没有过互相吸引的瞬间?
“刚才至少已经路过一打酒吧了,看来贺先生要求挺高的哈。”周凯开口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像是有点儿怕冷,两手抄在外套兜里不肯拿出来,“就这家吧,我要求不怎么高,委屈贺先生跟着凑合一下。”
酒单花哨得可怕,没有一种能看名字猜出基酒的,贺涵更习惯一杯威士忌两三滴水的喝法,但周凯上来就点了杯“深喉诱惑”,手指在酒单上啪啪敲两下,笑得停不下来:“给我杯这个谢谢,”下半句话是扭头对贺涵说的,“盒盒盒盒盒我得尝尝什么味儿!”
他还没尝过这滋味吗?贺涵倒不介意让他尝尝看。灯光下酒液漫上嘴唇,湿软鲜红——大概就是这个味儿。其实很应该亲一下的,什么酒沾了那两片嘴唇都只会更甜,他望着周凯笑,说得很理所当然:“帮我点一杯吧,我不太会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