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阵尴尬,沈默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还正兀自琢磨措辞,忽然却有军士来报,说刚刚来府上的一个天策军爷和叶公子打起来了。
沈默一听,冷汗哗哗往外冒。这说得必是萧宇殊那厮没跑了。沈默也不知这个和萧宇殊打起来的叶公子是什么人,看来报军士和留守本人都很是看重的模样,想来是府上的要人,连忙向留守赔罪,直说自家这位主将常有不拘小节但绝没有恶意,大概是起了什么误会,又说现在立刻就去把萧宇殊拎回来。
留守显得很是焦急,一边向沈默解释:“叶公子可是我的贵客,一向谦和沉稳得很,从不与人冲突,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你我赶紧一同去看看。”一边让那来报的军士引路,领着沈默一同过去。
一路上,留守都在和沈默介绍那叶公子,说叶公子是藏剑山庄前来助战的侠士,剑术超群,又擅长兵器铸造,自从到了安西已几次三番助他退了前来攻打的吐蕃人,又还帮他们改良了安西唐军现今所用的陌刀。留守很是敬重这位叶公子,唯恐他气恼了就要离开安西,是以十分紧张。
沈默一边听着一边已在心里把萧宇殊翻来覆去骂了八百回,心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把这厮扔在营里睡大觉别喊他来算了。
沈默主要还是偏心小凤。
昨夜里饮酒,小凤把自去恶人谷后的事都巨细与他说了,自然绕不开萧宇殊。
沈默能瞧出来,其实小师弟对这姓萧的已有了许多感qíng,嘴上是否说出来,并不重要。萧宇殊能够幡然悔悟重回天策府担当责任固然是好的,但沈默依然觉得萧宇殊言行举止都太过放肆,年纪又比小凤大了一轮不止,实在称不上良配。沈默爱护师弟,难免对萧宇殊多有挑剔,但也深知小凤若是当真喜欢了,他这个师兄挑剔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沈默便想,若能敦促萧宇殊收敛一下那吊儿郎当的xing子,正经稳重起来,也是好的。谁料连半天也没过,萧宇殊就捅出这么个篓子。
沈默跟着留守大人赶到的时候,正瞧见萧宇殊那叶公子打得不可开jiāo。也不知萧宇殊到底做了什么,那叶公子被气得脸都涨红了,一出手竟全是杀招,一副非弄死萧宇殊不可的模样。
留守大人慌忙劝架。
沈默却堪堪愣住了,盯着那藏剑的背影迟迟无法言语,亦迈不开步子。
这藏剑山庄来的叶公子金缕huáng杉高马尾,身负轻重双剑,身影何其熟悉,不是别人,竟然是叶昙。
当年安史之乱兴起,沈默驻守武牢关,与恋人叶昙就此分别。这么多年来,叶昙一直以为他已死在了武牢关,而他却也因为深怕再叫叶昙伤心而放任了这个误会,直到内乱平定才重往藏剑山庄寻找叶昙。不料,却见叶昙与青梅竹马的七秀姑娘在一起,还抱着个孩子。沈默以为叶昙已放下往事娶妻生子,虽然心中落寞酸楚,却也不愿再多打扰,便黯然离开山庄,来了这安西四镇,没有让叶昙瞧见自己。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四镇府城瞧见叶昙。
这猝不及防的重逢叫沈默脑海一阵空白,完全呆住了。
叶昙怎么会来了安西呢?他一个大少爷,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又跑来这里助什么战?妻儿怎么办呢?
沈副将只觉得心里乱得跟开了锅一样,满眼满心都只剩下叶昙一人,再也顾不得别的,直到突地听见萧宇殊那颇有特质的嗓音才惊醒过来。
“少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这把剑霸气,手痒想试试有多重罢了。我以前见过你们藏剑山庄的人,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重剑。”
也不知萧宇殊是习惯了那玩世不恭的做派还是如何,说话时总透着几分嘻嘻哈哈的顽劣,外加又着实不怎么会说人话……一开口就气得人半死也是家常便饭。
果然叶昙一面被四镇留守大人拦着,一面还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萧宇殊怒道:“我已好言告诉你这把剑对我意义非凡,请你不要随意触碰,你非但不听劝,还胡言乱语出言侮rǔ——”
萧宇殊也是一副委屈没法说的模样,拼命解释:“我看你那么紧张,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有你那么开玩笑的么——”叶昙那里接受,反而愈发气得不行。
留守大人见状忙解释道:“哎呀,这位将军你有所不知,叶公子的重剑里铸有他亡故亲人的遗物,一向极为珍视从不许外人随意碰触的。”言语间已颇有责怪萧宇殊鲁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