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月冷西怒意更盛,邢封赶紧往前探身急急道:
“晚辈邢封见过月大夫,是我有些话想对林大夫说,又怕我师父知道了怪我唐突,才叫他到这僻静之地相谈!却不知扰了月大夫,还请月大夫莫要与晚辈动气……”
“邢封。”
月冷西重复一遍他的名字,视线利刃般直直盯着他双眼,却没有再说其他。邢封感到有股寒气从脊背直窜而上,咬紧牙关qiáng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却止不住冒出一身冷汗来。这种对视简直像在一刀刀剐他的ròu,然而他若有丝毫动摇便怕再难收场。
营中出了恁大的乱子,月冷西又不知在忙些什么,他担心林越卿初来乍到累坏了身子,实在忍不住求师父让他去帮忙,却在半路远远见着林越卿一个人往军医营跑,便跟了上来。幸好他跟上来了。
月冷西半晌才将视线由邢封身上移开,看着缩在他身后面色惨白的林越卿道:
“越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清楚你的秉xing,无论你为何会来这里,又听见了什么,我都希望到此为止。”
林越卿慌忙点头,他从未见过月冷西这般寒冷的表qíng,那屋里的人一定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然而他不敢多问,月冷西也不再多说,只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第十一章
邢封拱手施礼又自责几句,才转身去扶林越卿,边往外走边偷偷抬眼又去看月冷西,却见月冷西一动未动,仍旧直直盯着他,不禁一阵脖颈僵硬,忙不迭带林越卿离开了后营。就算是师父,也从未有过那种仿佛能dòng察一切的视线,那让人由内里深处感到恐惧的威慑力,沉默又危险,太可怕。
他扶着林越卿刚走出军医营,迎面来了个戍卫,对着他略一抱拳,说是凌将军有请。林越卿便催着他快去,他心里奇怪却也不敢耽搁,只多嘱咐林越卿莫要累着自己云云,便匆匆往帅帐跑。
帅帐里依旧端坐着凌霄,时初也在,看上去yù言又止,他面前站着李歌乐。
邢封讶异地看见李歌乐手上握着那杆长枪枭皇,这说明他到底接受了时初的赠予。邢封不知道这对时初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只觉得师父看上去像了却了最后的心愿般,变得平静又淡然。
或许多年过往时初始终没能放下,轮回梦魇经年累月折磨着他,仿佛无形牢笼,深深桎梏了他半生,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时初说:
“如今我已无牵挂,叨扰多日实感惭愧,就此告辞。”
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凌霄明白他的意思,深知他内心煎熬,便也不做qiáng留。然而他未料时初又道:
“劣徒邢封随贫道清修多年,未尝入世,不解民间疾苦,而今贫道亦有不qíng之请,恳请凌将军代为教管,也了却这孩子一桩心愿。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这样的请求多少有些僭越,然而凌霄也只略作沉吟便点了头。营中目前尚无纯阳宫的英雄驻留,有邢封在未必不是好事,他又是时初的关门弟子,与小一辈的孩子也可熟络熟络。
老一辈的恩怨都已画下休止符,未来是属于孩子们的,多些历练终究是好事。
待到送走了时初,邢封赶紧跑回去寻林越卿,然而却未得见万花身影,只见月冷西已然在给病人诊脉开方子了。
发热的人日渐增多,淮栖急得满头汗,细细将病qíng说与月冷西听,月冷西始终沉默不语,见邢封来了也只略抬了抬眼皮。症状听上去像是寒湿之症,患者无不上吐下泻高热不退,然而淮栖给开的方子并无不妥却毫无效用,发病之人短期内急剧增多,种种事态皆显出蹊跷,月冷西心中疑虑愈深,便也想着先开些温补的方子,病因还要细查才是。
正琢磨着,林越卿小跑着进来,慌慌张张道:
“月师叔、淮栖师兄,你们快去看看吧,昨儿来复诊的那个小军爷失心疯了!”
月冷西师徒皆是一惊,赶紧起身随着往外跑,人还没到便远远看见一大群人烫着了似的四处躲避什么,大营里乱成一片,连凌霄都火急火燎赶过来。
淮栖没见过这阵仗,惊出一身汗,他看见师父速度极快,直直冲到那一路歪歪斜斜的军爷身旁,毫不犹豫翻手出针,不过转瞬人便软软倒在了月冷西怀里。
只这半刻功夫淮栖也跑到了切近,倒下去的天策正是第一个来问诊的,昨儿来复诊时还只是发热拉肚子,怎么突然就发起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