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中龙凤”四字,慕容复平日里听也听得多了,只是江湖中人说来若非恭维,便有所求,次一等的更是暗藏杀机,俱不及此时听来的理所当然。当下也飘身下马,还礼道:“萧兄过誉了!在下此来,乃是专程拜访!”
萧峰一愣,只听慕容复续道:“萧兄出身少林,想必听过少林寺的武学奇书易筋经了?”
萧峰听到“易筋经”三字,心下剧震,默然点了点头。慕容复道:“如今江湖传言,说易筋经为人所盗,而失窃当天,萧兄曾经现身少林。全寺上下言之凿凿,说此事是萧兄所为,萧兄可知晓么?”
萧峰微露苦笑,心道:“这也难怪,此事果然与我有关,少林诸位大师若不疑我,又能想到谁来?”
慕容复细看他神qíng,正色道:“以萧兄为人,若说会做这等宵小勾当,在下是决计不信。此次来寻访萧兄,是想将此事问个明白,免得萧兄平白担了这等污名。”
萧峰自杏子林大会被揭露身世以来,处处冤屈难申,哪里听中原武人对他说过一个“信”字?这时只听得心中一动,森然道:“萧某在中原武林千夫所指,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条罪名。慕容公子千里奔波,难道不怕失望么?”
慕容复纵声长笑,道:“萧兄可把在下看得忒也小了!想当初在下也被人指作杀人凶手,那时萧兄和我素不相识,便能仗义为我分剖;萧兄信得在下,在下如何信不得萧兄!人生在世不过问心无愧,那些江湖上人云亦云的话语,理他做甚?”
萧峰听他说“萧兄信得在下,在下如何信不得萧兄”,胸中豪气登生,仰起头来一声长啸,喝道:“好!说得好!”神色一端,凝视着慕容复道:“实不相瞒,那易筋经确曾落在萧某手中,只是并非萧某所盗。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慕容复颇出意料,道:“愿闻其详!”
萧峰望着天边重叠起伏的山峦,低叹一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少室山小溪之旁,灰粉下露出少女的一张娇俏脸庞,悠悠地道:“那一日我偷上少林,想去见先师玄苦大师问明身世,不料在菩提院中……”当下把如何遇到易容的阿朱,如何得到易筋经,又是如何误杀阿朱,直至易筋经日前失落一事,前后大略说了一遍。
饶是慕容复生xing沉静,听完这一番话也变了脸色。过了好一阵方低声道:“原来如此。阿朱她……她六岁上就到我家,十几年来,我看她与妹子也差不了多少,想不到……”
萧峰眼中酸涩,别过了头去。慕容复向他凝视片刻,低叹一声,劝道:“萧兄不要如此。所谓生尽欢,死无恨。有萧兄这等人物将她挂在心怀,阿朱这一生,早已胜过世间凡夫俗子多矣!”
萧峰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胸中酸痛一时即过,只不免对慕容复又多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喟然道:“不错,逝者已矣,无谓多提。只是人间事当真难料,若非杏子林一变,萧某也该早已识得公子了才是。”想起自己与丐帮兄弟相jiāo多年,终究敌不过一句胡汉之分,反不及慕容氏萍水相逢之人,心中感慨,不禁叹了一声。
慕容复听他言下有不足之意,微笑道:“古人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旧,我与萧兄一见投缘,何时相识却也不晚。倒是萧兄心中,可是记挂着丐帮旧人?”
萧峰无言点头,却听慕容复道:“丐帮诸位长老身子康健,日前与西夏一品堂比武才大获全胜,连打狗棒也已完璧归赵。萧兄正是无需挂念。”
萧峰听到一品堂三字,猛地想起那次丐帮被俘后,自己赶去天宁寺时所见,脱口问道:“那天丐帮被一品堂所擒,囚在天宁寺中,曾有一人暗施悲苏清风迷倒了西夏人,留书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迷人毒风,原璧归君’,莫非便是公子不成?”
慕容复一窒,原来当日是易容改扮,他生xing高傲颇不愿提及,便淡淡回道:“正是在下。当时不便出面,暗中行事,叫萧兄见笑了!”
萧峰摇头道:“公子说哪里话来?若非如此,丐帮哪能轻易脱身……”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暗想:“是了,那悲苏清风非西夏本堂解药不解,众兄弟和他比武,如何能免遭其害?除非……”当即问道:“如此说来,夺还打狗棒一事想是也曾得公子相助?还请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