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所至,只无一人一骑走得过一招一势,说什么马蹄到处鬼神嚎,当真是英雄一怒应流血。阻卜军空自做困shòu之斗,但今夜这一道刀光所粉碎的,哪里只是战阵,惊心裂胆,竟将阻卜兵向来骁勇的xingqíng都劈做了齑粉,不过片时,人人力穷寻走路,个个望乡拍马还。那统带只杀得头晕眼花,眼前金铁人马都搅作了一团杂色,只看得清辽军阵大旗翻卷,火光下明现着一个“萧”字。
原来萧峰军轻骑急cha,二日前便早到了河董城。阻卜所见的溃逃军士,皆是他们诱敌之兵。城中各处安排下gān糙火油,待阻卜军入城歇息,几个细作稍一纵火,登时烧成了一座熔炉。这一支辽军若论实数,实则远少于阻卜,那统带出城所见,却是辽兵受命,每一人须点起十个火堆,虚张声势;阻卜军却哪里辨识的清!果然只余逃命之心,更无死拼之意,一番激斗,困于河岸。这都是出自慕容复的用兵之策。
此时那统带左冲右突,突围不得,更不存侥幸之念,把心一横,反提马迎了上去。倏然夜空中冷光骤现,耀眼生花,竟连对手面目也不及见,便是一道劲风,气为之窒,那刀当头疾劈下来。这一刀之出,果然便只一刀,并无后招,然而刀势所及,已将二丈之地尽罩其中,既无空隙容人躲避,更无时间与人招架,除了硬接硬挡,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那统带背上倏地一凉,刹那间明白了为何自己军中尽多勇士,却无人能挡得一刀;也只好吸一口气,攥紧手中láng牙棒,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量,向上硬接。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统带手臂一阵剧烈酸麻,只觉几乎已不属己身,手中一轻,那镔铁láng牙棒已从中削做两截,远远飞了出去。刀锋余势所至,又是喀喀两声,这统带身上铁甲、皮裘跟着从中而裂,露出黑毛羼羼的胸口;而自额至胸,一道血痕深有半寸,只消再进两分,便是开膛破肚之灾。
那统带本来胆气豪粗,但征战多年,却从无一次去死如是之近,只觉温热黏腻的血缓缓滑下面颊,刹时心头冰凉,绝望一起,筋骨几废,呆坐在马上,双眼一闭,瞬间只分必死。但片刻间,却不闻那刀再落下来,只听见对手一声长笑,朗声道:“能接我一刀,也算得是条好汉,你去罢!”蹄声一起,竟是拨马去了。
那统带死里逃生,怔怔地睁开眼来,只觉双手中满掌都是冷汗,一拨马缰,掉头便向阵外冲去。他实在不知,若此时再不走,还有没有机会逃过那把看也看不见挡也挡不住的要命的刀!
主将一逃,阵中愈发乱作一团。只听辽军齐声高喊:“投降的免死!” 阻卜兵军无斗志,再无力与抗,纷纷丢了兵刃,下马请降。有些困shòu犹斗之人,却如何能以寡敌众,片刻间或杀或擒,都做了麾下败绩。
这一仗辽军撒里葛部以八千之众,大破敌军三万,除那统带,竟无走脱了一人。
这时天光渐明,火堆火把烧到了尽头,慢慢都熄了下去,白烟袅绕中,众辽兵重重喘息着,彼此对视,放眼看着这一片广袤的战场,看着那一杆风中猎猎的“萧”字帅旗,举起手中长矛,都放声呼喊起来:“苏鲁定!苏鲁定!”
苏鲁定者,正契丹语“战神”之意。
萧峰立马当风,手中长刀映着天光,仍如霜雪之明。这时节三军大呼yīn山动,禁不住热血上冲,一声清啸,回身拉住身后慕容复的坐骑辔头,只一带,便将慕容复拉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并马平肩,举目东望,但见苍山负雪,明烛天际,泠风激面,不禁同声长啸。那啸声一者雄壮宏大,一者清亮高昂,回翔九天,三军高呼之声,竟压不得分毫。转眼间,东方云作异色,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在两人的发上、眉上、战袍之上,金晖万道,当真如天人降世一般。
正是: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风寒寻雪路 不知崎岖
苍松送稀客 衷心赞许
朝辞磨剑石 不加顾虑
轻提我宝剑 飞身再跨千里驹
到处惶恐争探问 问我是谁
看我傲然摘云彩 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 伸手要摘 哪怕极疲累
远近河岳 请你记住 江山归我取
英雄流血汗 不轻溅泪
骄阳长相照 壮志凌锐
滚滚cháo声轻奏乐 乐韵伴随
见我傲然踏河山 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 伸手要摘 哪怕极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