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头丁苏二人一场激战,四人身上有伤,转动不得,险些儿遭了池鱼之殃。所幸段誉受邀来这棋会,王语嫣在此,他断无坐视之理;心急之下,六脉神剑也登时用得灵了,星宿弟子又怎是对手?次后连番变出意外,那初出寺门的小和尚虚竹竟莫名做了逍遥派掌门。四人寒毒治愈,知此地已无事可为,这才一路下山而来。
这时王语嫣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婉言道:“包三哥,段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你们几位重伤初愈,这般上路,却是……不大方便。”
段誉自在棋会见到王语嫣,眼光便难有一时一刻离开她身上,但王语嫣忧心忡忡,挂记着远方的表哥,两人的眼光,竟始终无半次jiāo会;忽然却听王语嫣为自己说话,当真喜心翻倒,急忙道:“是是是,那星宿派的弟子也不知走远了没有,你们几位带着这们尊贵的姑娘家,千万要小心才是。”
包不同重重哼了一声,但想自己四人确是靠了段誉才得脱险,待要驳他什么,一时却也想不出这言语。
段誉只求能随在王语嫣身畔,全不把冷嘲热讽当一回事;忽见她眼光向自己这边投了过来,晶莹闪烁,分明透出了无尽欢喜,刹那间耳中嗡地一声,迷迷糊糊,只想:“王姑娘允我同行,为何忽然这样欢喜?难道……难道她心中,对我也有些许牵念么?”
却见王语嫣俏脸匀红,双靥生chūn,走上了一步,向着他身后轻声叫道:“表哥!”
段誉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官道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人一骑。那人身穿淡huáng轻衫,腰悬长铗,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见到众人在此,也是一愣,下马挽缰,快步走了过来。若不是他眼里只一个王语嫣,心无旁鹜,早该听见了足步声。
段誉一看清这青年公子,身上凉了半截,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心道:“人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王姑娘对他如此倾慕,也真难怪。唉,我一生一世,命中是注定要受苦受难了。”他心下自怨自艾,忍不住偷偷瞧了王语嫣一眼,只见她容光焕发,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欢喜。一双秋水明眸,更是仿佛凝在了慕容复身上,已对段誉视而不见,仿佛旁边从来没他这个人一般。
段誉呆呆站在一边,看着四家臣围上前低声禀报,但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没进耳中,心中只说:“我走了罢,走了罢!”但要他自行离开,却又如何能够?隐约似乎听得有人道:“段公子!”却全没在意,更不知道该当回应一声。
王语嫣又惊又羞,忙唤道:“段公子!段公子!”
段誉这才听见了,定了定神,道:“王姑娘,我……”只听慕容复平平静静地道:“承蒙段兄仗义,我姑苏慕容氏深感大德,这里谢过了。”
段誉听他说“我姑苏慕容氏”,显然已把王语嫣认作是他家的人,心中一酸,道:“慕容公子客气了,这个……我只是适逢其会,其实……其实……”
慕容复长眉一皱,眼光倏地冷了下来。
他那一日在镇州城中、中军帐内踟蹰不发,心中便知自己今番辽国之行再无可为,夜尚未半,已自不告而别。
慕容复一去塞北多日,竟忘了中原大地已到早chūn时节,愈向南行,和风愈软,然思绪cháo涌,却再无宁和。这时一句“适逢其会”,正触着他心事;回想过雁门关时,自己放开了那白马鞍辔,猛加一鞭,bī得马儿放开四蹄,向北而回,风中只闻嘶鸣萧萧,渐行渐远,马犹如此,人何以堪?段誉这般言不及义,若平日慕容复必不耐得,但此时心绪不宁,却无心计较,亦无意待他痴痴颠颠地客套完,只是一拱手,截道:“段兄,今日有幸相会,这便别过了,后会有期。”说着扶了王语嫣上马,转身便行。
段誉恋恋不舍,才跟着跨出一步,包不同却挡在了他身前,道:“喂,段公子,现下我家公子回来,不必再劳你大驾相助。你是读书人,可知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段誉呆了呆,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包兄还是‘非礼勿言’,我这就‘非礼勿跟’罢。”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跟随慕容复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