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王见过的多了,一眼就看出,这位在他那一界,是长居高位的。如今他姿态这般恭顺,秦广王也无意为难他。
但轮回自有秩序,却是不能打破。
因而,秦广王道:“你且说来听听,若不违背天道,孤且成全你一番,也无不可。只是,天道至公,这些都是要消耗你自身的功德气运的。”
白子画大喜,再拜道:“多谢大王!子画但求一死!”
“什么?”秦广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子画再次道:“子画但求一死!”这一句,可谓斩钉截铁。
这回秦广王听清楚了。
他脸色一黑,沉声道:“阁下耍孤玩儿呢?你要寻死,自个抹脖子就是了,又何须来求孤?”
“不敢戏耍大王。”白子画叹了一声,解释道,“只因子画身中诅咒: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秦广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召来一个鬼差,吩咐道:“去寻崔判和张判来。”鬼差应声而去。
他又对白子画道:“你且稍等,待崔、张二位判官到了,查一查生死簿,便见分晓。”
白子画谢过,立在一旁静候。
不多时,崔、张二叛便到了,秦广王便命二位判官查验生死簿。
这生死簿又名人书,亦称冥书,乃是一件先天至宝,三千世界一切生灵的生死祸福皆在书上,由天道据生灵一生之善恶裁定,众判官只有查验之权,并无修改之力。这冥书的原本在阎罗王殿的陆判手中,而其余判官手中皆是影本。
两位判官领了命,找出小千世界副本,一个从前翻,一个自后翻。很快,崔判便先找到了:“哦,这儿呢!白子画是吧?”
白子画应道:“正是。”
崔判念道:“白子画,因前生至孝,有功德加身,得以今生再投人间道。生有仙缘,命该两千四百岁,死于‘妖神之乱’。咦,你怎么还没死呢?”
这下,秦广王也不喝茶了,一把夺过生死簿,一目十行地看完,怒道:“是何人扰乱轮回?使该死之人超生?”
白子画老老实实:“是受了妖神诅咒。”
秦广王“唰唰”翻了几页,找着了“妖神”,冷笑一声,看着冥书上的字迹变化。
只见上书的“人间道,一生痴愚”逐渐隐去,变成了“畜牲道,昆鳞类”。
白子画问道:“妖神将如何?”毕竟花千骨是他的徒弟,走上歧路,也有他教导不利之故。
秦广王道:“天道不可欺,终究有报,早晚而已。不过,这不是你该管的。”说着,绣有凶shòu的玄色广袖一挥,白子画只觉一阵恍惚,却不明所以。
张判指着他脚边笑道:“你看,那是什么!”
白子画低头一看,见又有一个白子画伏在地上,双目紧闭,气息全无。他惊道:“这……”
秦广王道:“你心愿已成,竟不欢喜么?”
“我……我已经死了?”白子画有些不可置信?对他来说千难万难的事,这么容易就达成了?他慌忙拜谢,“多谢大王!”
秦广王颔首,受了他的礼,沉声道:“虽非你本意,但扰乱轮回,亦要受罚。就罚你在‘无间之渊’里浸上三十年,再去投胎吧。”
“子画甘愿受罚。”再拜过后,他面露迟疑之色,踌躇半晌,终是问道,“不知我长留弟子霓漫天,现投往何方去了?”
念在他态度良好,秦广王便帮他查了一下,惋惜道:“此子本该投个好胎,奈何执念太重,已往虚无之境去了。”
“虚无之境?”长留虽是第一大派,奈何立派太晚,乃后来居上者,他根本不知虚无之境是何地。
但秦广王已不愿多说,挥手命鬼差带他出去了。
白子画见问不出,有些失望,暗道:她既是执念深重,不得投胎,才至那处。我只需执念不散,自然也去得了。打定了主意,便安安分分地跟着鬼差去了。
秦广王殿中,崔判指着白子画的尸首问道:“这该如何处理?”
秦广王随口道:“丢回去。”
于是,正于大殿中议事的摩严与笙箫默就突然见到了白子画的尸首。
无间之渊是一处深渊,望之神光煜煜,仿佛极乐之所,其间凶险却是谁进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