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白子画到了无间之渊,鬼差不愿在此处多留,只说:“进去吧!”便将他推了下去。
生与死,有与无,善与恶,对与错,好与坏……二者之间,左右徘徊,是为无间。
所谓无间之渊,折磨的不是ròu体,而是jīng神。此处每一年便经历一世,且皆是生前所憾恨之事。而无论如何决择,结果都不会改变。
白子画少年修仙,进境极快,少有龌龊到他面前。因而,心xing难免单纯,他认定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但世间之事,又哪是对错二字可一概而论?这无间之渊对他的折磨,不下于十八层地狱。
——他遗憾不曾好好教导弟子,置使她生出妄念;他遗憾不曾护好心上人,置使她惨死不得轮回;他遗憾没有阻止妖神出世,置使世间生灵涂炭……凡此种种,不可尽述。
于是,他努力去改变:与弟子相处恪守礼节,或者gān脆不收她为徒。但最终还是不能制止她的妄念;对心上人明里暗里维护,甚至gān脆收为弟子,时时带在身边,她却依旧惨死;在妖神尚未出成型时杀死,也依然阻止不了小骨成为妖神……
他所做的一切,仿佛一场笑话,什么也改变不了。
多次之后,他开始自bào自弃,任由其发展。
然后,又不甘心,忍不住想要改变……
栖霞城是朱雀国的国都,其间繁华,绝不是漫天在凡间所见的蜀国都城可比的。
城中有专门的jiāo易场所,分为东、西二市。
东市都是店铺,主要是大宗jiāo易和高档物品;西市多为摊贩,更加喧哗热闹。
无垢先带她逛了东市,漫天见整条街市鳞次节比,井井有条,虽繁华却并不杂乱,赞了几声,却也有些索然。
毕竟,她的出身在哪放这呢,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店铺中里的东西再好,也不如家里的jīng致。
无垢见状,便道:“东市虽好,却不如西市更有野趣。我带你到西市去chūn看吧。”
漫天点了点头,却也没抱太大希望。
若说东市是华贵大气,却又克己复礼的世家贵女,西市便是活泼开朗的小家碧玉。比起东市,西市简直是杂乱不堪:到处都是摊贩,耳中叫卖声充斥,各种小吃糕点的甜味、香味扑鼻。
漫天何曾见过这等景象?看得目不暇接。
无垢见她盯着一处卖艺的直看,便gān脆带着她过去。街上人虽多,却并无推搡,见他俩往卖艺耍刀的那处去,能避让的都避让了。
漫天自是感觉地到的,心想:这些凡人倒比仙人更有礼节。
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无垢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凡能到此间的,皆是执念难消之辈。普通百姓中日只求混个温饱,哪会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执念深重的,说白了,都是像我等这般衣食无忧的,吃饱了撑的才会胡思乱想,纠结难解。”
听他说的有趣,漫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拿手指刮脸:“亏你生得一副冷面,说话却这般促狭。其余几位上仙,也知晓你的本xing么?”
无垢仍是一副冷若冰霜,正经的不得了的面孔,就连说出的话都十足的君子:“与友相jiāo,自要以诚相待。”
漫天再次笑倒。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白子画正朝黑子画进化中。
☆、金光七夜
见她终于开怀,无垢着实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当年他拜访蓬莱时,刚接任城主不久,那时漫天也就三四岁,养得娇娇嫩嫩,又傲气又调皮。他就亲眼看见她偷了师姐的手帕,塞到师兄的腰带里。
——那个师兄后来被师姐揍的很惨。
至于她扔过来的那一枝桃花,他堂堂一个上仙又岂会躲不掉?不过是不想躲罢了。
这样可爱的孩子,谁不喜爱呢?单看霓千丈虽尴尬着向他道歉,却丝毫不提惩罚她的事就知道了。
正好,他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不再提了。
哪知,时隔多年再见,当年那个小姑娘竟变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样子,怎能让人不痛心?
望着她明媚的笑颜,无垢心想:还是这样顺眼些。
那卖艺的表演完了,便拿了个铜锣来收赏钱。方才看不真切,如今走到眼前,漫天才看清楚,这耍刀的,竟是个俊眉修目的青年,穿了一身厚重的皮糙,身子挺拔如苍松翠柏,一笑起来脸上却显出两个酒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