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地一过客,”素还真道,“姑娘随意称呼便是。”
女孩点头,她也是江湖中人,也知道有人不愿轻示姓名,便不多问,只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灵界旧地早已成为魔世通道的所在,现在虽说被人封印,但还是会有危险,你不该在这个地方。”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重要的。
素还真眨眨眼:“游历至此,只是巧合。”
女孩将花冠放在旁边的石碓上,那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花冠,放好花冠后,女孩才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谁的故人,来此祭奠呢……”
素还真看了看那堆积起来的花冠,带着小女儿家的美好和虔诚,磊起来的石头上还帮了彩带,梵文密布,皆是祈福之用。
沉思片刻,素还真矮身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上前压在最顶上。
女孩讶异地看他。
素还真道:“虽非古人,但灵界之事在下略有听说,亦有几分敬佩之心。”
女孩顿时笑弯了眼,旋即道:“你不是说你在游历吗?正好我有时间,就带你到处看看吧?”
素还真从善如流:“……求之不得。”
当真是,求之不得。
女孩说她叫忆无心。
……
忆无心,史艳文的侄女,藏镜人的掌上明珠。
未知是否天缘凑巧,素还真恰巧就出现在了灵界,而忆无心恰巧来此祭拜。
接连数日听忆无心谈论中原名胜习俗,女孩大方从容,却也聪明可爱,养女如此,素还真着实对藏镜人有了刮目相看之感。
在素还真的预想中,行程本该在第五日有所进展,未料第四日,素还真遇见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云团密集包围在山坳中,那具尸体就被卡在崖上树fèng里,兴许时日不短,暑热未绝,这尸体已经有些发臭,枯枝般的手脚被乌鸦啃得残缺不全。女孩儿虽见过不少尸体,但也着实犯恶心,素还真便用树藤将之拖了上去,远远烧了,骨灰用坛子装好,默默在崖边站了许久。
这个人,可以说死得很有魄力,可也可以说死得毫无价值。
归根究底,还是受困于亲qíng二字,为父死,为子生。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忆无心问。
“是,”素还真极目远眺,他知道道域的方向,他想史艳文现在一定在踌躇,道九当真死了,为史艳文而死,诚或不公,史艳文也难以理直气壮地去质问其父了,“他是我的故人。”
虽然是一个,只见过三面的故人。
忆无心脸色微变,下意识难过起来:“抱歉,无心刚刚冒犯了。”
“没关系,”素还真怅然道,“他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的家呢?”
“在道域。”
“道域?”忆无心微怔,低头看向骨灰盒,半晌,用余光打量素还真,道,“他看起来不像道域人,你倒是像,不过无心知道,你不是。”
“哦?为何?”
“道域……不会不认识史家人。”
素还真不置可否,他稍稍晃了个神,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黯然伤神的表qíng便有些星火般的波动。
忆无心没察觉,她将素还真的失神当成了难过,径自去旁边摘了些花瓣,向着崖边洒下,花瓣飘飘零零,在夜晚的雾气里并不彰显,一落无底,素还真神色柔和,收好骨灰盒,道:“在下想去拜访正气山庄,不知无心姑娘可否再带我一程?”
“好啊,正好和爹亲约定的日子也将近了。”最后一朵白花飘落,忆无心拍拍手掌,甜甜地笑开。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的会面呢。”
是年,清夏,君子归。
风尘仆仆的身影僵在当场,却将所有的活力注入了视线,一眨不眨地盯住前方,视线落下的尽头,是青年惊讶的脸。
银燕啊……
对视许久,雪山银燕开口:“你是什么人?”
我是史艳文,是你的父亲,吾儿。
史艳文指节又抽动了几下,钻心的纠痛随之而来,没有半分迟疑地占据了他的心脏,像被人攥住揉捏般疼,疼到斗笠下的脸都有了狰狞之色。
雪山银燕也看见了他手上的青筋。
“阁下受伤了吗?”雪山银燕放下茶盘,步出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