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辰通过董谦佑传来的书信得知,徐紫云受了重伤,还毁了容,几日来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会儿众人已经登上船,她躲到船尾,看着茫茫的河面,又忍不住忧心,纳兰容若瞥见她一个人徘徊,就走过来,问:“在想紫云兄的伤?”
漾辰蹙眉点头,叹道:“师父向来最爱他的容貌妍丽,如今不知该怎么难过?”
“紫云兄为人坦dàng直率,胸怀若谷,此番他为了救人而伤,必定不会后悔,只是可惜了~”
纳兰容若叹了口气,也有些怜惜。
漾辰不再说话,只是归心似箭,盼着早日回去,也好当面瞧瞧师父怎么样。
纳兰容若见她神色沮丧,也不再打扰,举步来到前面,林如海却站在那儿,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林如海欠徐先生一份大恩。”
容若看了看他,不知如何接话,他实在不喜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尤其是牵扯到无辜之人。
“等你见到他再说吧,”纳兰容若与徐紫云是多年好友,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他顿了顿又问,“听闻甄家被抄了,林大人此番可是立了大功。”
明明平淡的语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林如海瞥了他一眼,道:“如海身在官场,有些事不得不为,我若为鱼ròu,他人必为刀俎,我还有妻儿家室,若不当那一把刀,此刻被抄的只怕是我林家,我又怎能护着他们?”
“纳兰大人也该明白这道理,如今在船上的众人,哪一个能逃的过至上皇权,就说董家丫头,此番回京只怕再也不得安宁。”
林如海目光深远,犹如一潭深水,让人看不清。
纳兰容若无言,河面的风似乎平静却是刺骨的寒冷,无论逃到哪里,谁又真正享有所谓的“把酒话桑麻”的宁静?
官船速度极快,等到黛玉林朗得到消息已经是林如海带着贾敏来贾府拜访,在那之前贾府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得到消息,门房快惊掉下巴,麻利儿跑着去报给大老爷,二老爷。
林如海就有些隐隐担忧这国公府前景如何?明明有人在朝为官,消息却一点也不灵通,这岂不是被挤到边缘?可笑的是,竟无一人有忧患之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贾政带着王夫人,贾赦带着邢夫人,后面还有贾琏凤姐,宝玉等一同来大门迎接。
贾政捋着胡子,笑容里有掩不住的惊讶,拱手道:“妹婿竟不早点来信儿,当真是意外之喜。”
林如海回礼,温文尔雅道:“原是皇命在身,述职毕,因牵挂着老太太,来不及递上帖子就来拜访,实在唐突。”
一旁的贾赦撇撇嘴,这妹婿真酸,在维扬十几年也没见他想过老太太,还不是牵挂着自己家俩珍宝似的孩儿,哼,酸腐!
林如海又接着给贾赦见礼,早知道贾府长幼倒置,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这大舅哥竟然任由二舅哥先行见礼。
贾赦抬抬眉毛,随意拱了拱手,“来了啊。”
林如海暗地里皱眉,什么叫“来了啊”?难不成大舅哥知道自己一行人要来,他不动声色抬眼望去,只见贾赦虽然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昏庸?
莫不是……
这边贾政已经请林如海进门,王夫人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礼仪物产,难得给了个笑脸,也请着贾敏进府。
众人一道前往贾母院里。
还没有走到,一个身影猛地就扑到林如海身上,脆生生叫道:“爹!”
原来是林朗跑过来,他与黛玉本要来接林如海与贾敏,贾母却安慰说,让他们在院里等着。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趁着别人不注意,拉着黛玉就跑了出来。
他一头扎进林如海怀里,黛玉呆呆立在远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朗哥儿能赖在爹爹怀里撒娇,自己这么大了,会不会被人说自己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在贾府里,就从未见过几个姑娘撒过娇,更别说在父亲面前撒娇。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滚烫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着嘴唇不敢流出来。
“玉儿,不想爹爹吗?”林如海会心一笑,对着最疼爱的女儿招招手。
黛玉再也忍不住,急步往他身边走来,紧走几步,小跑着趴到林如海怀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前世,自从来了贾府后,她只见过爹爹一面,还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