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身处江湖又与庙堂政务有种种瓜葛,真叫林某人佩服。”
“林大人说笑,我不过是江湖中人,此番牵扯到甄家之事,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徐紫云粉面含笑,行为举止优雅若女子,却不会让人轻看。
林如海捋一捋胡子,忽然问:“不知如海能信徐先生几分?”
“这,自然在于林大人您,”徐紫云眼波流转,“不过,若是与我利益相关之事,可信七分,若不然,三分都是多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徐先生请跟我来。”
他说完便领着徐紫云七转八折,步入书房院内,谨慎地四下打量一番,推门进入屋内,掀开墙上一副chūn山雾霭图,露出一个按钮,他按了一下,又走到一个青瓷莲纹玉壶chūn瓶旁,在瓶内按了一下,接着走到书桌前,拿起白玉雕猴桃纹水丞,露出下凹的按钮,按下去之后,才听到咯吱一声,沿着墙角有一个暗盒露出来。
林如海疾步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三本账册一样的羊皮卷,道:“这三个机关必须按顺序依次打开,否则只能看到做掩饰用的暗盒,我病的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不速之客闯入书房,我也给他们准备了不少见面礼。”
在他病重之时,管家提了几次,书房过段时间就会传来惨叫,必是那些触发暗盒,中了机关的蟊贼。
林如海也不担心,他还是对自己藏东西的本事有些自信,如今他就要把这藏匿的账本jiāo给徐紫云。
“你不怕我拿着东西跑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海相信董兄所托之人必不是庸碌无德之辈,事到如今,请徐先生把账本早日送到京城,这账本所记载内容,可证明金陵甄家暗中拦截官船抢盐,私自贩卖,甚至将盐倒卖给周边小国,以卖国之举谋取bào利,还有我撰写的几大罪状,细数甄家欺行霸市,鱼ròu百姓,更与匪徒勾结,谋害朝廷官员种种恶行,请徐先生一并转jiāo给董大学士,早日上达天听。”
林如海郑重其事地拜了一拜,“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也许是三生有幸,被我那gān女儿救了一命,痊愈后我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甄家生怕我奏禀皇上,才处处要治我于死地,若我在踌躇不前,只怕会祸及妻儿,与其受人钳制,不如早日了解这段公案。”
“本意亲自呈上奏折与账本,只是我如同身陷囹圄,唯有请徐先生救我一家老小之命,替我转jiāo给董兄,如海感激不尽。”
徐紫云也收起来玩世不恭的笑脸,正色道:“我不是怕事之人,只是若我应了,这一路到京城,天高皇帝远,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事,真的有负所托,林大人要想好退路。”
林如海苦笑,知道他是答应了,道:“多谢先生,只是我又哪里来的退路?”
他如今已经是进退维谷,前有皇帝委以重任,要扳倒作威作福,狂妄自大的甄家,后有甄家紧追不舍,一心谋害。
自从两年前接到康熙的密令,林如海就把自家妻儿送去京城,他是生是死都不愿牵连他们三人,可是真到了濒死之时,他怎么也放不下他的发妻,他的爱女,他的幼子。
虽然他执意不让黛玉林朗回来,却未曾阻碍贾敏,一则为了临死前再见她一眼,方能释解刻骨相思,二则多年夫妻,他深知贾敏脾xing,纵他不允,她又怎能忍心撇下他一个人病痛jiāo加?
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伉俪qíng深,贾敏必定如现在一般,义无反顾地回到扬州,回到他身边。
徐紫云心下明了,接过奏折与账本,也来不及与董漾辰别过,牵了大宛快马,扬鞭离去。
他刚出了维扬城门,就见一个青衣男子,骑着汗血宝马立在那儿,似乎早就在等着他。
“你不在苏州,在这儿做什么?”徐紫云有些诧异。
陈维崧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我在跟自己打赌,看看你徐紫云到底有多傻。”
听他连名带姓叫自己,徐紫云知道他是生气了,“你是猜着我要做什么?”
陈维崧压抑着怒气,道:“别忘了,我还是江左凤凰,这脑子比你好使。”
“你若是来找刺儿的,等我回来再说。”徐紫云听他句句愠恼,心里着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策马要离开。
陈维崧在他侧身过来时,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要去替林如海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