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典狱司_作者:江岸/江淮沿岸(25)

2017-12-11 江岸江淮沿岸

  这样罢,二月红,陪我走过那个圆形拱门。若是走到了,我会告诉你二月红,亲自,开口,告诉你。我张启山,知错,愿悔改,你别死。

  张启山心里第一次有了除却愧疚之外新的qíng绪,近似渴求,或是属于夹杂在新旧生活jiāo替的希望。这等新鲜的qíng绪将张启山团团包围,将他的每根神经刺激到崩溃。

  烟糙填满整个心口,呛的眼睛湿润充血,张启山用指尖碾灭了烟头。血液像是到不了十指指尖一般,皮肤骨骼变得冰凉,呼吸也凝重起来,肌ròu紧绷。

  若是……若是陪我走过拱门。我跪下来告诉你二月红,压上尊严,赌上xing命,告诉你。战争结束,我带你走。

  ……

  “下辈子,可莫要再纠缠不清了。”他说。

  “嗯。”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答。

  张启山闭上眼,极力寻求一种解脱。无论何种结局都好,只是这过程实在太是磨人。军靴咯吱咯吱踩瓷实雪地的声音,乱麻般带着希望和纠缠,萦绕不断。别断,张启山心里只有此般一种念头,别断。

  大脑如劫后余生一般的空白。

  活下来,我对你好,一定百般对你好。去台北,去国外,张启山一介粗人,不懂qíng意,从前我愚钝,活下来,用后半生对你好,

  qíng深难却,承认。

  盖一幢房子,你想要的一池荷莲,踏雪海棠。chūn风,夏雨,秋霜,冬雪。北斗,南风,西城,东升。我陪你,愧对你的,都赔你。

  没有铁链刑具,没有整日不的阳光,没有寒冻的牢房……这件事qíng上我做错了,本不该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想留住你。

  张启山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长久不得发泄,jīng神略有崩溃。再一下,再忍一下,拱门马上就到了。

  大片厚重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新雪被压瓷实,嘎吱jian佞的响,生怕张启山不知道,不够崩溃。

  张启山这时才狠地向后揽一把,以往……以往会抱住什么的,单薄,柔软的……什么。

  终是开口道:“恨我么?”

  ……

  此时的张启山,无比渴望二月红能够大吼大叫大闹一番。一如当年他带着满面的残妆,未褪的戏服,出现在自己大喜成婚的宴席上,当着诸多看客的面颜,杀了自己那还蒙着喜帕的,未曾娶过门的妻。

  “我二月红,算个什么东西?”

  一生没求过什么,果然是极恶之人,佛家禅说,不得善报,求什么,不得什么。

  若你是女子,自当娶你回家;可你也是男儿郎,只结拜相jiāo,可我又怎么能仅满足于此。

  二月红。佞幸,娈妾,戏子。被那不知内qíng的世人平白指责得如此不堪,我张启山一生不曾亏欠过什么人,唯你却是如何对也不住。二月红是什么东西?养不熟,对不住,极度偏执酽念的……东西。

  张启山突然觉得空落,是从前拥有,现在不复得的……血ròu,叫人生生剥离,扯断血管,切碎经脉的难过。

  拱门到了。

  勤卫兵小心试探张启山,该做何?

  他挥挥手,卷块糙席,葬了罢。

  突然想回头,张启山忽地被这个念头折磨的浑身痉挛轻颤,握住拳忍着大脑传达给身体的所有冲动。

  想回头看看,他倒在雪地上是何种姿势。

  想看那单衣下的天火红莲,血红的颜色可曾褪下,若是下一世找寻不来可如何是好。

  想知道他的表qíng,苦笑?平静?还是……解脱?

  回光返照那么久,张启山捂着半张脸,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那么久……不就是在等一句“我爱你”么……

  还是晚了一步。张启山站在拱门另一边,茫茫然不知要怎么办。

  ……不能回头!回头看到的景象足以让自己崩溃。坏死就坏死吧,仗还没打完,还没给你个太平盛世……百年大树,还不能倒。

  连年征战,张启山亲手埋葬过太多人,一个墓坑,一具残骸,一抔huáng土,早已麻木。

  我终于知道当年你丧妻时,三天三夜不吃饭,七十一天不登台的感觉了。原来人死,是疼的。

  大概早就恨死我了罢,一冬天没少求死,这下可终于遂了心愿,红老板。

  极念旧qíng的一个人,从第一次相识积攒下的qíng义,怕是就在这一冬天磨了个一gān二净。本就是个薄qíng的人,君子之jiāo淡如水,当年我怎就把你的不拒绝,当成了两qíng相悦?一心拖你上贼船,也不曾想过你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