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中有气,连连摆手道:“这不用你管,麝月,快去叫紫鹃来,快去。”
而宝玉看到袭人走出房门去,长长松了口气,听话的躺下来,嘿嘿笑道:“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
再说麝月应声,抬步出门,一路小跑来到潇湘馆,潇湘馆屋门敞开,紫鹃正在屋内桌旁做活,入眼满院子幽幽的青绿色,分外怡人,而麝月此时却是无暇顾及这潇湘馆绿景的,入院见了紫鹃,气未喘匀,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拉了紫鹃便往外走。
紫鹃被带了两步,尚未出了屋子,便停下来,抽回自己的手道:“你急三火四的做什么?”
麝月面上着急,一跺脚道:“二爷犯病了,你快去看看。”
紫鹃满面不解,道:“我又不是大夫,拉我去有什么用?”
麝月脸上慌慌的,紧紧盯住紫鹃道:“二爷又不认人了,和上次一样,不是只要你去了说几句便奏效的吗?”
黛玉本在书案前执笔作书,身后珠帘晃动,二人说话时本未隐蔽,此时她二人的言语便从珠帘的fèng隙间飘进来,而黛玉正听见此言,心里一惊,身子一晃,笔掉落在纸上,染了一片的墨色,黛玉跌坐在椅中,声音有些颤抖道:“紫鹃,你又和宝玉说了什么?你不如先要我死了。”
紫鹃茫然道:“二爷搬出去不少日子了,除二爷来过两次,我又没去过,再说姑娘入宫后到现在,我还没看到二爷呢,与我有什么关系?”
黛玉想想正是,紫鹃早就知道她的心意,断不会再去招惹宝玉,自己错怪了紫鹃,起身走到帘外,凝眸道:“你去看看也罢,若能唤得他回来,岂不是放心。”
紫鹃低头想想也是,放下手中活计,起身便和麝月脚下生风般出门去宝玉院中。
二人出了院子,一阵清风徐徐chuī进窗子,淡淡的竹叶清香弥散进来,黛玉不由呆坐,看窗外竹叶摇摇,听竹林窸窣作响,想着宝玉不知如何qíng形,心中无底,亦不放心,自己又做不了什么,不由心急如焚,独自落起泪来,真是泪不止,擦不gān。
湘云一早出门去了探chūn处,还不知宝玉之事,不然,她早会跑了去看个究竟。
黛玉哀然地垂下头,眸光一瞥,正看到书案上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心一亮,怎么忘了她。立时起身,由林红玉扶着出门,不顾秋风已凉,一路来至栊翠庵。庵门前悄立,方要拍门,门吱呀一声开启,小尼闪身出来道:“林姑娘进来吧,师傅等着呢。”
黛玉不语,随她进门。进至殿前,于缕缕香烟缭绕中,见妙玉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冥思。妙玉见黛玉双眼微红,脸带泪痕走进来,启开慧眼,轻叹一声道:“你还是来了。”
黛玉在观音圣像前立身,与妙玉相对,轻声道:“如何能不来?”
妙玉起身道:“你们qíng缘已尽,何必再纠结?”身上遗世独立的清冷之意更浓。
黛玉涩声道:“qíng缘尽,亲qíng难尽,黛玉难做到看着老太太白发人伤心yù绝。”
妙玉移步转身,背对黛玉道:“原本还要早一些就该有此结局的,是有人一心在救他,他才拖延至今。”
说罢挥拂尘来至向观音像下,低头看那玳瑁与灵符道:“若不是这灵物与灵符供在这里,早在半月前,他就该变成如今模样。如今他搬出了怡红院,灵物与灵符的神力已镇不住,才终于发作起来的。是非因果,是他和王夫人该承受的。”
黛玉点头道:“既已如此,却不能不救。”
妙玉沉思不语,黛玉本有灵慧,知道事有玄机,出言道:“无论如何,黛玉谢过。”
妙玉抬头,望着柔心弱骨的黛玉,半晌开口说道:“还是那人 ,在水一方。”
黛玉闻言点头道:“我明白了。”
此时还能如何,究竟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她再忧心又能如何?且不如放下,如妙玉清心伴古佛。
心中稍稍通透,在无尘的庵中转身往外走,妙玉回首看黛玉羸弱之身,轻声道:“林姑娘。”
黛玉回身,妙目看向妙玉,妙玉眉宇间隐着忧虑,说道:“该来的终要来的,这是他们的劫数。一切顺其自然,不可qiáng求。”
黛玉摇头,低声道:“唯尽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