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起了淘气心肠,附在黛玉耳边悄声道:“我们快走几步,跟在她身后,看她多久能发现?”
黛玉瞪她一眼,吴侬软语道:“要去你去,我才不稀罕。等她见了你,好笑没有,非训你一顿不可。道理我都替她想好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呀,只管呆在房里做针线去。”眉头一蹙,一甩长袖子,细柳腰身向后退了一步。
湘云扑哧笑道:“呵呵,你的道理我没听见。”
心下忽想起一事,说道:“林姐姐,要说非礼勿视,你我失过一次礼,不过,有人却是违了非礼勿动。”
黛玉眼睛疑问道:“什么事?”
湘云白她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记得当日在二哥哥窗外,你我看到那一幕了。”
黛玉登时想起,那一年宝玉挨打后,丫鬟仆妇们午睡之时,宝钗坐在宝玉chuáng边绣鸳鸯肚兜之事,若不明之人,那场景必是一副贤德和睦之象。
湘云见她露了恍然的表qíng,问道:“当时你和宝姐姐还不和呢,怎么没拿此事拿捏于她?而你只说错了一句诗,却让她好生教导了一番,处处拿起大来,害你好不安生。”
黛玉指尖轻轻抚过柳枝,听了这话,转头看向湘云满是不解的面容,淡笑道:“我倒是从未想过拿人家的短说去。有几次也是从前年纪小、任xing,心里有不满之事,便都说在当面了。”其实不是她不懂这道理,而是不屑这样去做。
湘云心下想道:这个林姐姐,有了机会却放过了,却被人家好好教训了一通,几乎和她jiāo心了。又道:“我自知道林姐姐的人,可林姐姐每每被宝姐姐说教,我便不甘心,几次都想说出那事来,在一旁看宝姐姐面子上如何,却顾及着林姐姐而咽了下去。”
黛玉以指轻点湘云,笑道:“你若真个说出去,宝姐姐必定是颜面尽失,威信扫地了,日后如何有脸面来与姐妹们相见?这般的结果,想你也不愿见到,依你这个xing子,只逞一时之快,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后悔成什么呢。”
湘云垂眸凝思,她自是不愿闹得姐妹们不欢而散,可又觉得她只是说出真相罢了,又有什么错呢?于是道:“那是她自己行为不端,落得那般地步,与我何gān?况且,你念佛经谢佛保佑二哥哥时,她不是也损了你的清名?”
黛玉轻笑道:“反其道而行之,我们既是知道被人拿捏的滋味,又何必要她也尝尝呢?她说她的去,清者自清,我们行的端正便好,何必费那些口舌去讨无端的面子。她做对做错,又与我们何gān,无需我们gān涉,自有一天,黑白分明。”
湘云想了想,黛玉的话自是有道理,便又想起当年,她口无遮拦,说林黛玉像戏子,黛玉也没有当面给她下不来台,一语不发地走了,事后她和二哥哥大吵了一通。倒是她自己,闹了个人仰马翻的。
道理如此,究竟心里不甘,只道:“这倒便宜了她。”
黛玉笑而不语。
湘云解了心头一惑,顿然觉得心上澄明,思道:日后若有问,定然去问林姐姐,断不会去讨宝姐姐的教了。
二人步子轻快,柳枝jiāo映中,露出凤姐儿的住处来。
湘云一步先迈进屋内,还未见到人影,便见一个红色的圆球蹦跳着出来,后面一个粉白的小女娃扑过来,口中嚷道:“往哪儿跑。”
奶娘跟在后面急急地步走过来,抱起巧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巧姐儿总是乱跑,让二位姑娘见笑了。”
平儿闻声,打了帘子来迎,见湘云与黛玉立于门口,笑道:“原来是云姑娘和林姑娘,奶奶近日身子不大好,躺了许多时日了,二位姑娘有什么事进屋里去说。”又回身道:“奶娘,将巧姐儿看好。”
林红玉也走出来,含笑迎进黛玉与湘云。
黛玉与湘云款步走进,黛玉不经意间回眸拢发,正看见林红玉若有所思、打量她的目光,不过那眼神却是温暖的。
稍时林红玉端上茶果点心复进屋来,侧头对黛玉微微浅笑,黛玉便也有些纳闷。
黛玉与湘云乍一看到凤姐,不由心一酸。见凤姐倚在chuáng上,日渐消瘦,人也显了疲态。
原来王熙凤与贾琏夫妻关系日渐冷淡,原本贾琏与凤姐也是qíng浓意浓的,皆因王熙凤争qiáng好胜,处处占他上风,人都称比他贾琏还能gān,若是男子,必有一番成就的。不由不令贾琏颜面尽失,倒退了一箭之地,说的人多起来,贾琏心上极不甘,难免到外面眠花宿柳,以求得心理平衡,维护自己身为男子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