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一下子软了,满身气力仿佛被卸过一遭。他再睁开眼睛时,恰好看见樊真将嘴角残着的白浊擦掉,他一愣,只得有气无力道:“脏、脏……你不要……”
樊真摇一摇头,倾身过来抱他,华清远累得不想说话,由着樊真静静拥着他。大汗淋漓的两具赤luǒ躯体,连气息都已经混成一种。他听见樊真在他耳边轻柔道:“清远,抱歉。”声音分明很沉,却似是柳絮子飘进耳朵里,勾得心中阵阵发痒。
“你跟我说千句万句抱歉、对不起,也是没有用的。”华清远说着没好气的话,却是凑过去咬了咬樊真的耳垂,对方似乎笑了,抬手帮他擦鬓角的热汗。华清远将姿势躺得更舒服些,一条长腿跨到樊真两腿的空隙里,倒大大咧咧地成了另一个jiāo缠的姿势,只是他没力气再做,身下物也软软趴着,樊真动了一动,将华清远额间汗湿的鬓发朝后拨弄一下。
“……你累不累?”樊真问他,鼻尖蹭在面侧,弄得华清远面上一阵热。
华清远瞪他一眼,道:“会被你gān到死也犹未可知。”
这荤腔开罢,华清远终究扑哧一笑,眼睛眯成弯月一般的两个弧,里头含着未gān的泪,看来竟是很清润可爱的。樊真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华清远一个倦怠疲累的呵欠打断了,华清远眨了眨朦胧的眼,道:“困得要命,去洗洗,睡了。”
这模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似乎经历太多,而终于尘埃落定那般。
樊真看得定了,心中却不可抑止地涌起一阵接一阵的不舍留恋来。
此去一为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千万保重。
第四十二章
樊真擦着湿发回屋时,华清远早已睡得人事不省。夏季天候闷热,远地里传来木杵捣衣的寂寞响声,一下又一下,空落落的。
华清远的被团盖得不踏实,被囫囵踢在旁侧。半gān的头发湿湿嗒嗒粘在他的面侧颈边,亵衣贴在后背,显出几团不大不小的水点,隐隐约约将窄瘦腰线勾勒出来。衣服穿得不很仔细,衣带早便辗转地松开了,露出少年人从肩下到胸腹一段紧实白ròu,仔细可辨得一些或深或浅的伤痕,但并不妨碍骨ròu恰到好处的起伏与形状。他总归很喜欢这个人的,如下才如此清晰刻骨地觉察到。
他担心华清远会着凉头痛,便摘了挂在脖颈上的发巾,坐到chuáng沿小心翼翼地擦。华清远微微动了动,曲了曲指尖,旋即又将手虚虚一探,攥在樊真的衣角。纯阳子的睡相恬然,是安稳清凉而又夷然无事的模样。
樊真见着他舒展开的眼角眉梢,平和一线的唇角,心中忽而感慨迭起,心底有一些隐昧的别意离愁。从前他似乎从没有好好看过华清远,又似乎是分离太久,相聚又遥遥难近,即便重逢,又立刻需要分开。天意造化,令人唏嘘。
他掀起被单的一角,轻手轻脚帮华清远盖上,喃喃自语般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时不时总在回忆从前的事qíng。然而只剩下一些极其模糊的片段,印象不很深刻。都说,人只有在面对至亲至爱之时,那些过往相忆,才都如数家珍。然而我又算是什么呢?”
樊真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话中带着自轻的意味,垂眼道:“这许多隐瞒与犹豫,不知让你遭了多少不安忧虑,而我却从没有消想过。我也曾问过自己,从前究竟将你当作什么?其实我……我自小没有什么jiāo心人,云白虽然活泼,但年岁渐长,与他逐渐有了分歧,心中苦闷,上不能同师父言明,下不能添师妹烦忧。后来我发现,在同你认识之前,我已然很久未与谁秉烛夜谈、促膝而眠过了。”
“此qíng不知所起……亦不知何时可终。”
“那便不要有所终罢。将你折磨得日日不得安宁,岂不是很好。”他的话音方落,便听得冷然一句话,倏然对上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其里神采如同华山微雪,不及严寒,却有霜冷。也像极了他的师姐郁欣。
樊真一愣神,只觉面上一阵烧热,直从领口窜生到面颊上,耳廓一下便烫如铁烙。仿佛是他小时同方云白偷跑玩耍,一心以为师父并不知道,却又被发现的满心尴尬羞赧。他别开目光,却听华清远打了个呵欠,又道:“有些渴,案上还有水么?”
樊真听得此话,眉头微微一皱蹙,却仍旧手脚麻利地到案边举杯倒茶去,华清远接过茶杯,却不喝,杯子握在手掌心里,轻轻打着转,忖度一阵,华清远终究开口:“从前同你在一起,恨不得掏心挖肺,把所有的好都没有保留的送给你。回头看来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