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17)

  门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可哭声没有接续下去,莫丹青也没有继续再闹,她的声音猛然便沉了下来,听得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师兄,我会留在这里的,我会留在这里的。”

  一阵急促慌乱的步音由近而远,渐而消失。

  华清远呆坐在榻上,心绪一片杂乱。他光知道樊真一身点xué截脉的花间游功夫使得极好,却不知道他曾与杏林的师门有所牵连,他光知道樊真往前线走是要寻人,可并不知那人同万花的关系。

  受到隐瞒的滋味不好受,若非莫丹青qíng急之下口不择言,话里扬起一缕一毫的蛛丝马迹,这些事qíng,自己又哪里能够晓得?他对樊真的旧事一无所知,只知道万花不喜欢提,他也便不问。可他自认为与樊真并非露水之缘,既然有心悦君兮的意思,便更应坦诚相待。而今这又到底算是个什么景况?

  华清远越想越苦恼,屋外已然没了声响,樊真似乎也离开了。阿由醒觉过来,一双带着怔忪雾气的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往事重提如同将发硬的疤疖生生撕开,血ròu模糊而又疼痛难耐。小孩子伸出指节突出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华清远自鬓角垂下的一绺长长鬓发。

  纯阳子有些迟钝地低下头,捏一捏孩子柔软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整一天里,也不知是怎的,医署上下沉浸在一片沉闷的气氛里,路过医舍时,华清远方记起来没了莫丹青日常嘻嘻哈哈的娇声,也少了许多在药臼旁捣药时石杵凿捶的声音。他被拜托去帮万花弟子整理临行的行装,将一轴又一轴沉重的檀木画卷与裹在油纸里的书册并放在牛车上,老迈的牛瘦骨嶙峋,双目突出。

  樊真与一拨一拨要走的师门同僚道别,阿由乖巧地站在万花身边,帮忙递传大小物事。

  华清远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在万花避世之时,他们曾否也是个吟诗弄月的逍遥雅客,而投身乱世之中,面目逐渐粗糙沧桑,容颜也因饱受饥饿之苦而染上不健康的蜡色,想要有折返的念头,也应是人心所向。

  奈何事qíng实在一桩连着一桩,他几乎是没有机会同樊真提早间的话语,那牛车本是晃晃悠悠要走,却听得赶车的万花弟子一拍大腿,懊丧朝他喊道:“华道长!我想起这还堆了十二根金药檀的轴头,早前寄放在樊师兄屋里了,不想太匆忙一时间忘了去!替我搬动过来罢!东西金贵,可小心点儿起放!”

  华清远应声,见樊真还立着同师弟师妹们说着道别的话,便不曾喊他,自己轻车熟路赶到樊真房内去,房间里被翻动得乱乱糟糟,弥散着老旧水墨的酸腐气味与呛人的尘埃气息,先前不少的书册经卷堆满了高高立着的书橱,如今陡然一空,倒显出好几分人去楼空的寂寥来。

  他上下翻了一阵,在柜底的角落里找到那些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头画轴,那处地方几乎没怎么搬动过,轴子外还堆了几只擦得gāngān净净的木头箱子,华清远只顾着小心取轴头,不当心蹭掉了一只小木箱,箱子的翻盖一倾,里头的物事噼噼啪啪落了一地。

  华清远连忙伸手去拾掇,却见得箱子里堆着十来封信笺,落出来的物事,是一支竹管裁的细长兔毫,柔软的毛发大约因为年岁渐长而有些粗硬发huáng,然而那一支细竹子却因着被悉心打磨而仍旧光滑柔亮。

  他好奇之余,余光瞥见叠在信笺上的第一张信纸,因着没有信封,那纸头卷着边,遗出了里头三两辞句。华清远愣了一阵,掸一掸手上的灰尘,拈开了那张脆huáng的笺子,纸上正楷大字,一个连一个地跳了出来。

  ——城日危,卒日稀。痍伤气乏,瘴疠流行。请援久不至,士之将死,故所愿惟君而已。

  只有三句话。

  华清远念了一回,便不愿再念第二回。

  他将箱子重归原处,抱起沉重的木轴,默默然朝外走去。

  日色下沉,月色上浮。

  沉重的云翳逐渐在天际滋长堆压,不消多时,便将隐在远处群青山头的那轮血一样的日色,与另一侧寥廓平原那抹赭huáng细线里飘出来的一片黯淡月玦遮盖得严严实实。

  远野的风依旧带着焦灼腐臭的气味,一庭的新叶新枝,在鼓噪不安的风里瑟瑟发抖,风中有金戈铁马一般的隐约雷声。

  华清远看着空空dàngdàng的医署,忽然想起初来时那日的天朗气清,分明chūn日的暖热一点一点吞了早寒的冷清,可他的心中却平白更添几分压抑。他走过檐下的一径小游廊,阿由紧紧拉着他的袖角跟着。他迎面遇见了正从伙房内探出身来的莫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