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不须担心腹背受敌,只因方以一式太yīn拉开距离,身后缓步偷偷摸过来的那胡人便被一招九转归一一并推入人堆中。
他与华清远只两人而已,却将面前那十来人打得连连后退,樊真瞧着那些人多少负伤,已然没有多少力劲再战,想来先前在屋外竟是经历一场艰苦鏖战。
毕竟以寡敌众,总有漏网之鱼。对于气宗一脉来说,总局限于十尺气场之中,稍不留意便容易露出破绽。
他眼见三五个láng牙兵似乎打得没了神智,疯也似的cao刀便围住万花要砍,然而樊真哪是那些个人轻易能捉到的,一记迎风回làng便向后疾翻而出,带出一阵破空的锐利风声,像极了一只扑入深夜中的黑隼。已然战至最后,只剩下一两个最为勇猛善斗的人还在垂死挣扎。
他松口气,瞧着剑影明灭黯淡,长剑一提正yù再落一道剑诀,却猛然感觉身后气息不对,华清远横剑向后一格,气场却已然生生被截断。
华清远转身太急,只觉手腕岔了力,却依旧勉qiáng顶住剑上那把寒光森森的长刀,一阵钻心的剧痛打从腕骨处剜来,他却无暇顾及。那长刀刀刃上泛红的gān涸的血迹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寒刃顺着他的面颊,如同猛shòu长啸一般斜擦过去。
他咬着牙将剑刃一个上挑,兵器铮鸣之声震得他齿关一阵发酸。
下一招不好接,他心中陡然一冷,只见那柄森冷的刀一被挑开,又如同一尾灵活的毒蛇,以迅雷般的疾速竖劈而下,他心中直叫不好,眼见那锋刃就要兜头而来,他只来得及侧身闪避,却已然无力举剑来挡,那刀刃几近要旋进他的臂膀里,华清远心念如电,然而还未等想象里的劈砍的疼痛传来,他只觉那胡兵面上yīn恻恻的冷笑一顿,毛发浓密的脸盘骤然扭曲起来。
还不等华清远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远处的战局中忽然传来一声疼痛的闷哼,他的心一沉,qiáng忍着腕上的剧痛,捉着剑柄的手爆发出一道猛力,竟生生将那láng牙散兵握着刀刃的手削了下来。
伴随着那胡人模糊不清的惨叫,他看见樊真站在他身后数丈远的地方,眉头紧紧地蹙着,目光却死死锁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天地如同静寂一般,华清远瞪大眼睛,却觉得面颊上滑过几滴微冷的水星子,他握着剑柄的手,无法自抑地开始颤抖起来。
酝酿了许久许久的chūn雨,终于开始下落了。
华清远清楚听见从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传来的衣物撕裂、刀刃入ròu的声音,他惊恐地看见一截白森森的寒光打从樊真的右肩噗嗤钻出来,带出一串淋淋漓漓的血沫子,愈来愈密集的雨在樊真的脚下积蓄了一洼黯淡的殷红。
万花依旧稳稳地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华清远的脑子嗡然一响,在他呆立在地的数秒中,忽从马厩之处斜飞而来一道乌沉的黑影,那钝物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将樊真身后那两个凶神恶煞的láng牙散兵掀出了好几丈远。
华清远赶忙上前去扶樊真,那柄弯刀还嵌在他的肩臂处,樊真迅速点中周身几个xué道,那血立时不大流了,万花却一时站不稳,极为缓慢痛苦地蹲下身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对华清远道:“刀,拔出来。”
华清远一愣,却不想樊真再次出声催促:“快,拔出来。”
纯阳子只觉得密密匝匝的雨流了他满眼,gān涩刺目的疼痛从眼窝蔓延上来,他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剑扔下,手掌握着那把胡刀的柄,却怎样都抽不出来,只觉得那刀刮进了皮ròu里,就仿佛生了根似的,再也拿不出来。
“我……我……”华清远急得想哭,他不知是心软还是方才格剑的那下,使全身的力气浑然都像是被卸过一般,此时双手僵得动都动不了。
在他张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得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按住了刀柄,将那薄如蝉翼的刀刃往前递了递,樊真一声疼痛的低吟,然而那刀子却像是顿然沾了油水一般,极为gān脆利落地便抽了开去。
“真是少见哪,你也有这样窝囊的一天,樊先生。”
雨幕里扬起一句带着讥讽的冷声,那把长刀哐当一声被撇在雨水四溅的地面上。
华清远看见那人踉踉跄跄地走到那两个已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胡兵身边,提起了落在一旁的那乌黑重物,华清远凝眸一看,只见那是一面乌沉的盾牌,盾上雕纹黯淡,却在晦暗的天色下闪着微幽的光色。几丝细细的血线子从盾上七弯八拐地,一直落到地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