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会出什么岔子,光想着离你近点儿。”樊真的话中笑意一晃,却还是老老实实松开了手,他只略一动,便感到方才木木然地消减下去的痛感,又生生扯活开去,他禁不住嘶了一声,磕磕绊绊又道:“何况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呢——呃……”
那话戛然而止,樊真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浑身一悚,药酒烧在伤患处,原是温热的酒,触及皮肤却是如同斧凿刀刻一般的寒冷,切肤的冷如同虫豸般争先恐后地在伤口里钻营咬噬,顿然便熊熊烧热起来。
“这个时候还想着贫嘴,往常人前怎不见你这般油嘴滑舌。”华清远责备道,轻着手,棉团子沾满药酒,一下下蘸在那一线血红上,樊真浑身抖得厉害,想来已是痛得紧了。
可这刀剑金创,若不尽快将伤口清洗消毒,若等伤口败坏,那就不是简单涂一涂膏药而能够解决的。
华清远看着樊真痛得双唇死白,不住发颤,不由得将动作利索起来。酒液反反复复涂在伤口两侧,不一时便只剩下清洗gān净的浅粉色创面,他又匀了金疮药膏,挖在铁匙羹里中,灯上烤化成流动的油质,一点儿一点儿极温柔地敷在伤处。
浓烈的药气铺散在华清远的鼻翼,这使得他有些昏昏沉沉。紧闭着门窗的屋室慢慢温暖起来,华清远一路忙毕,只觉得额头鬓侧一阵湿热,全然是因着全神贯注与紧张不安而凝起来的细密冷汗。
“若有下一次碰到这样的危险,你别总分心,自个儿躲好了。”华清远只觉自己絮絮叨叨,他本不想jiāo代这样啰嗦的话,然而因着面前的是樊真,总忍不住提醒他得好好护惜身命,“我自有办法保自己周全。明白了不?”
樊真应了声,已然从药酒的刺激里缓过神来,却是乖巧得很。
华清远利落地抽开药奁里的纱带,穿过樊真的胁下绕了一圈,目光不由自主顿在了那具躯体上,这身躯算不得qiáng壮,但也绝不羸弱,骨ròu匀亭,正是恰到好处。随着吐息的一起一伏,胸腹上gān净利落的线条在昏huáng灯火下忽明忽暗,华清远面皮一烧,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可顺势看下去,心中难免还是一阵怦然乱跳,许多令人羞臊的回忆接踵而至。
gān燥温暖的指节有意无意划过樊真胸口的皮肤,光滑细微的一线,这包扎到了最后,也不知是方才腕子扭了一回,忽然不能自抑地酸痛起来,还是因着内心鼓噪的跳动愈来愈盛,华清远的手都在微微地抖。
偏生万花像是看出他这分突然的尴尬害羞,歪了歪头,从嗓子眼儿里沉沉笑了声。
“你别瞧了!”华清远顿然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耸立起来,明明到了最后打结那一步,可他的手就是抖抖索索地连个活结都系不好,樊真也便那样嘴角噙着有意无意的、意味模糊的笑看他打结,华清远连耳根子都带着滚烫的热度,索xing用劲打了个死结,又没有好气道:“叫你别瞧了!还受着伤呢。”
他的手方离开绳结,腕子却被猝然握住,那只冰凉凉的手,筋脉分明地突出着,薄薄的茧子按在皮肤上,有细微的麻痒。
华清远抿了抿唇,想要挣开辖制住自己腕子的手,可似是在顾及樊真身上的伤,他不施大力,这力度倒如同邀请一般。
“够了,你——”华清远只觉脸烫得简直要蒸出气来,心腔一放一收,自上而下窜上一种温热的悸动,腕子被朝里一扯,华清远顿然觉得重心不稳,心底却仍旧顾及着樊真的肩伤,生怕一挣扎便要牵扯到万花的伤处,只得就着樊真手上使的劲,径直摔进榻上的被团里,他的话锋半道一转,直道:“你简直是——慢、慢点!”
华清远的神思仍旧是清楚非常,他总觉得此刻做这码事qíng实在不妥,奈何方才顾虑太多,一时间被按在了樊真身下,道冠蹭在软枕上一歪,发顶立时扯出一道苏麻的疼痛,他倒吸一口凉气,猛然一侧头,簪子却被顶开了,束发一松。他蹙起眉头冷下声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伤倒是不疼了?”
似是听见话里隐隐约约的怒意,樊真的动作一时停了,却也只是勉力撑着身,眸色沉入一片yīn影中,隐约灯火星星点点照映过来,像是疏星朗朗的夜下,广阔沉寂的湖中倒映出的三两希零星光。
末了樊真却发出一声沉重低柔的叹息:“若是能够,我只望早些遇见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