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32)

  夜雨确然断断续续下了一晚,华清远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向来不大做梦,这夜却梦得地覆天翻,梦中风声大作,狂乱嚣张,目前的黑暗逐渐晕开、褪去,化作黯淡的雪色,他原以为自己一夜飞度关山,回到华山顶上那三清境地去了,可视线逐渐清晰,他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两仪门与巍峨的三清殿。

  他看见一片无声地、朝远处迁延拓展的雪原,远方漫起的迷蒙雾气里巍巍立着一棵枝脉虬结的巨大老树,更远的群岭不再苍翠一片,青山不老,为雪白头。他环目四顾,终于认出身后一片宁谧湖水中立着的医舍,白雪皑皑里的落星湖如同一枚沉眠的眼睛。这里是万花谷——可他怎会看见雪中的万花谷呢?青岩一向四季如chūn,微雨不雪,呼啸的风越过重岩叠嶂,早便成了惠风和畅,又怎会chuī这样萧条凄紧的霜风?

  他彻彻底底清醒了,这是一场梦寐。

  可他却在这场梦里徘徊踯躅了很久,心中不知缺了什么,夹杂着雪片子的风一路空空dàngdàng地响进他的心底,他仿佛是在找谁,仿佛又是在等谁,可天与云与水仍旧沉寂着,渐渐上下一白。风停了,四下如同灯烛chuī熄一般,缓缓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华清远醒了。

  耳边人的吐息平静均匀,环在腰上的手臂也实沉有力,让他顿然有了落入实地的感觉。华清远在榻上躺了一阵,一场惊梦后只觉口gān舌燥,喉头涩涩然钝痛着,他想下榻找些水喝。轻手轻脚地摸下来,一提水壶,便发现那壶里根本半滴水也没有。

  他方才眼见着菟娘将水壶放在桌案上的。华清远又朝外走了几步,只见谢南雁靠在门外,那柄陌刀靠在门边,在冷雨不歇的夜中散发着清幽的寒气。见华清远过来,他顿了一会儿,道:“值夜是在军中就有的习惯了。”

  这话说完,谢南雁又挑眉撇了撇嘴,开了个玩笑:“同你挤一张chuáng,十个玉石俱焚我都不够吃的。”

  华清远被他这句调笑弄得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抱着水壶想去井边汲些水来。

  更深露重,檐下雨声纷纷扰扰,雨点在他的肩头印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正将井边的木桶提起来,却听得院外的矮墙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人声,声音被极力压得很低,华清远隐隐约约认了出来那两个苍老的老声与温温吞吞的女声。

  “就按原来我说的,把药加在他们饮的水里……明儿天黑了,再偷偷……”话说得遮遮掩掩,带着老年人哼哼哧哧的气声。

  “父亲!”温柔的女声声调一扬,似乎是在阻止老人接着说下去,“不能再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qíng啦!若是相公知道,定然拼死也要反对的。再说,再说他们可是……”

  “那就多加些!那药不是寻常东西……刘平说,就算是武人……吃了也得功力尽失……”

  “你还有脸面提我的儿?”忽穿进一声严厉苍老的呵斥,“若非你一直鼓动他到前线打仗,我们家怎会落得这样水米不进的悲惨境地!没将你卖了换米,已经是看在我儿在天之灵的份上!这事qíng若你不做,赶明儿拿自己多换两斗小米来,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媳妇!”

  矮墙下头静默了一阵,响起了几声极为微弱的呜咽与嘤嘤哭泣。远处破败的村舍里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jī鸣,墙后那三人似乎因为打鸣的jī而纷纷醒了神,一阵细细碎碎的错乱脚步声响起来,周遭又重新陷入了夜尽天明前的沉寂。

  华清远的腕子猝不及防被握住,他朝后踉跄一步,险些因着突如其来的失离感而叫出声来,也只这一动,他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攥着汲水的空桶,肩膀已然彻底被夜雨打湿。他一转眼,对上暗影里一双冷冽的眼睛,像是即将出鞘的两把锐利匕首。

  yīn影中只听得谢南雁冷笑一声,道:“华小道长,你可全听见了,他们都想做些什么。都说野shòu熊豕贪婪残忍,蛇蝎毒物冷血无qíng,可此般种种,又何能及得人心之万一。”

  第十一章

  盛夏的远天万里无云,那样的清透碧蓝的颜色,像极了胡姬酒肆里那些泛着小麦色光泽的细弱手臂上,一串串垂挂着、碰撞着的水晶瑟瑟,随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胡旋舞jiāo相辉映碰撞着,响出透亮沁心的声音来。

  他的思绪飘得老远老远,穿过堆拥的华贵琉璃瓦,穿过时兴的满街飘dàng的烟水色罗裙,西市的乾和葡萄酒装在高脚夜光杯里,酒香像平康坊里被红绡绿翡簇拥的女人,温声软语地纠缠着他的衣袂,一点一点被他带向远方。高大魁梧、皮肤黧黑的昆仑奴牵着肌腱jīng健的大宛良马,在金碧辉煌的通衢上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