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42)

  水车边有一方供人打水用的小坞,湿润光滑的木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乍一看去,只觉那人浑身上下的颜色,同棋盘一般黑白分明,那头长发好似上了漆蜡的乌檀,在温暖的天光下泛着一弧柔和的光泽,极黑的发间束着极白的银饰发带,雪白的襟线外是比夤夜还要深重的沉黑外袍,鲜明夺人,触目惊心。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这人的面目,便被这与杏花三月格格不入的刺目颜色引了注意去。

  看他腰间一挂毫笔,大约是万花门人。那人将靴袜置在一旁,裤脚三两下地卷,双腿浸在阳chūn的清溪里。似乎遭过一顿风尘仆仆,他微微闭着眼睛,脸面稍稍侧着,转向饮马的那一处水岸。

  chūn日熏风chuī过,chuī来满树杏花与满天云影。

  一股燥热自心腔绵延而起,他睁开眼睛,目前依旧是一片支离破碎的月色,却模糊得像是那一片回忆中的杏花天影。华清远迟疑着揉了揉眼睛,握在手里的竹筒子不知道已是第几次喝空,他探手要去酒坛子里舀,虚虚探去好几次却连半点酒液也没能舀到,倒是捞起了一整坛烦躁不耐,这样的感觉十分奇怪,意识仿佛极端模糊,而又极端清晰。

  他松开手,竹器落在坛底一层薄酒上,发出拖泥带水的回响。

  华清远的手便这样贴在酒坛边沿上,酸软无力地置放着。他觉得风chuī在身上很冷,但吐息间渗出的酒意却很热,这感觉使人毛骨悚然,脊骨处一节一节攀上来的热流险些要蒸出一背热汗,可本该带着温软意思的chūn风却时不时令他冷得浑身打颤。

  也不知这样浑浑噩噩地坐了多久,他只觉靠在酒坛边上的手掌被握了握,很快又松开了,有人在他身侧道:“喝这样多的酒做什么?你从来不喜欢饮酒,一时间这样喝,明日还怎样赶路?”

  华清远将这句话听得极为清楚,分明只是个寻常忧心体己的话,从他听来却刺耳非常,他闭眼以气音笑了几声,问道:“一路上见了这些事qíng,想来乱世之间无一人得以善终,都拼着命要保全自己。而你,不论生死地赶,是要去会谁?”

  “我说过的,”听到这句带着半昏半明的醉意的问话,颇有些突然而然和不知所以的意思,樊真心里本就有些莫名其妙而又极为别扭的怒意,加诸与谢南雁来回往返地回答,到了此处劈头又被问了这样一句话,于他只觉一阵不耐烦,“也只是故人而已。”

  “故人?是怎样的故人能让你放下当下所有事qíng义无反顾地去?为你写‘所愿惟君而已’的那人?是不是……”这句话还未说完,也不知是话中内容还是话意中十成的冷意,塌在坛边的手倏忽被一股大力握住,华清远浑身一悚,后知后觉地感到他这话说重了。

  ——可是说重了又如何呢?如此说下去,如果有释怀的余地,即便两清了,那又如何呢?说不定自己还能因此更为轻松一些——

  他还来不及自顾自想这样多的东西,便感到视线突然一晃,天倾地覆,他的后脑传来一股钻心剜骨的刺痛,华清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朦胧一时明晰一时的视线猛然清晰起来,由酒意带出的愤懑也成倍地清楚明晓起来,他下意识便要挣开钳在腕子上的蛮力,可对方使的力气也出奇的大,几近要将他的腕骨捏碎了去。

  “放、放开!”华清远疼得痛呼出声,现如今他乾坤倒错,仰面被按在游廊下粗粝的木地上,有尖锐的木刺刮蹭着他的后颈,和着两手腕子上的剧痛一起,令他烦不胜烦。

  至于他的双唇都因着置气而苍白地颤抖起来,压在他身上那人背对一地月色,晦暗不定的面色只能让华清远觉得焦躁不安。这样昏昧不清的隐瞒实在太令人窝火了。

  冷不防樊真带着一层霜气的话响起来:“你既看见了,心里想必清楚得很。何必再来问我?”

  这话锋太过冷锐尖利,突兀gān脆得叫人难以置信。华清远顿了好一阵子,竭力将神智理清,不让心底那一簇即将爆发的怒火越燃越高,他压下愤怒的震颤,凛声又道:“你要是有什么苦衷,现在说不迟……现在说不迟。”

  “哈哈哈……华小道长,”不想这话如刺逆鳞,惹得樊真一阵似笑非笑,像是一道恶寒裹挟着醉酒的燥热一直从华清远的脊背爬到神台去,激得他牙齿打战,“都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要为人找想吗?你怎么配这么说?我又怎么配回答你。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