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谈笑风生,却无人可与之jiāo心,这qíng况即便到了现在,总还没有太大的改善,即便已是肌肤之亲,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与樊真还隔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再难以走出下一步去。
华清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拿樊真这般语气从没辙,心里万千思绪转寰许久,却也只能够后退妥协:“你非去不可,我便跟着罢。等你什么时候要跟我说了再谈,也不是很迟。”
话说出口,他方还有些愧悔,一想到莫丹青听闻这件事后失望的面色,他难免懊恼。
他实际上不太喜欢自己这样的xing子,既推脱不了他人的殷殷盛qíng,也总不由碰壁妥协,活到这般年纪里做过的最坚决的事qíng,大约就是在纯阳宫练武学艺,与一直对樊真念念不忘了。
樊真有些心不在焉地转过身来,他将火石擦响,点亮了那一盏新添油的灯,屋里越发地亮堂起来,简直如同白昼,火焰在灯碗里激动而稳定地燃烧着,将两人的面容都照得更为清晰。万花黑色的衣袍浸泡在一片灼灼明亮里,如同一道沉默的暗影。
尴尬的沉默如同骤然明亮的灯光,无声无息地流动在两人之间,一时间华清远不知道该怎样将话题接续下去。正当他苦恼非常之时,只听得屋外传来一叠响亮且急促的敲门声音:“樊师兄!樊师兄!”女声清脆活泼,只是不知缘何声调有些反常地高,是莫丹青。
樊真将门打开,只见莫丹青站在门槛外,被chūn寒冻得满脸通红,她焦急不安地大出着气,两眼通红,眼光也只是散乱地往华清远的位置扫了扫,便连珠pào似的出了声:“医署外来了一群灾民,咋咋呼呼说要进来讨口吃的,按道理说不是病患我们并不能收——可是那些人像是带了武器的,凶神恶煞得很……当下医署没什么人,师弟师妹都劝他们不住,我怕他们得冲进来。就、就赶忙来找你们了。”
听得这件急事,华清远也不想方才令人怀疑的事qíng了,他赶紧站起身来,随着樊真与莫丹青,三人前前后后地奔出了屋舍去。
第三章
医署外早已是喧声大作,争执的声音此起彼伏。此刻留在医署中帮忙做事的,大多是些修习医术的杏林弟子,素日里总一副温温和和彬彬有礼的做派,而今这倒成了饥民们趁虚而入的理由。
万花弟子们也净是拦,不敢真的动手。介于来人都是些贫民百姓,便也不大好拿出万花谷活人不医的架势来恫吓威胁,樊真的几个师弟师妹挡在门前,不时阻劝,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头是汗。
“连着好几天没有粮吃啦!你们这儿不是救人的地方吗!赶紧放人进去啊!”
“这儿……这儿不是难民署,您、您还是另寻他法吧……”
“连着好几天啦!我知道你们这儿有吃食!白天还往上冒着炊烟呢!放人进去罢!”
华清远看阵势,一摸腰间,方发觉没有将佩剑带出来,乱民四处大闹的阵势他不是没有见过,地方官衙的大小镇压他多少目睹,可总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华清远糙糙环顾四周,只见前来闹事的那十几个流民里,往前执着棍棒农具的,大多是些中青年人,而那些恼羞成怒的咒骂喧哗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嘤嘤哭泣。华清远眯着眼睛往人群之后仔细看了看,只瞧见人群围站的角落里,蹲着三两个掩面颤抖的妇女,女人们身后的yīn影里,还有几双在黑夜里一闪一眨的大眼睛。
正当他将注意力放在那些躲在yīn影里哭泣的妇孺身上时,人前一阵难听的大骂声,他的眼前一晃一暗,只看见为首的男人将手中的锄具高举过头,兜脸就往面前拦着的一个万花弟子怒砸而去,华清远眼快,正yù出手相阻,樊真却比他更快,一声清脆透亮的铮鸣,不似金石铜铁,倒像是玉磬相击,这极为镇定冷沉的一响,一时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嗓子,周遭全然静寂下来。
华清远抬眼看去,只见得那锄具的铁头碰在一支纤细流丽的毫笔上,那笔杆的质地非金非玉,寻常的农具铁杵重重敲打在上头,连半分痕迹屑子也不留,像是打着了一尾湿滑灵活的鱼,那为首的流民手腕一经打滑,铁锄头向外一带,将他带得身形不稳,人歪歪斜斜便踉跄着后退了许多步,那人还未站稳,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气劲击中,一来一回之间已然疼得睁不开眼睛,不住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