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为什么要给你当跑腿传话的?”她怒了。
“七姑娘大义。”
不日,天策府的大统领就没从睡梦中醒来,这次,不管医官怎么刺人中都没用。小七姑娘哭得跟泪人似的,谁也劝不住她。这消息一开始还被副官压着,后来,也不知被谁走漏了,整个营盘上下军心大乱。
三更天,守在营账里的小七趴在棺椁边,边抽噎边留心四周动静,心里嘀咕:奶奶的,本姑娘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要是没能办成,我可跟你没完。
这时,一阵奇怪的香味飘了过来,她刚一动,便失去知觉。有黑衣人从帐子顶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近前,推开棺椁,探了探躺在里面之人的鼻息,又在他的脉上按了数下。这才确定了什么,伸开五指,刚要赤手拧下李承恩的头颅,自己的脖子一凉,随即脑袋滚落在地。
原来那昏迷不醒的七姑娘竟又醒了,手中双剑还在滴血,脸上却是再冷冽不过。
“哼,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还嫩点!”她回身扒开李承恩的前襟,取下胸口扎着的几枚针,“喂,快醒醒。”
须臾,李承恩睁开双眼,“……怎样?”
“被你说中了。”小七道:“果然是个黑齿的。”
李承恩翻身坐起,看了眼地上身首异处的家伙,啧啧道:“七姑奶奶,你下手也太狠了,好歹留个活口,李某也好问问。”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人赃并获。”
“不是……”他还要确认一下自己的咒是不是真的像拿伞上的竹片所说,找到下咒的人就能破除。
“那是什么?”
看看她哭肿的眼睛,李承恩心下不忍责难,笑了笑道:“不……你说的也是。”
这是小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笑容。
她问过李承恩,你诈死,怎么其他营地的将军都没反应?难道你知会过他们?当时李承恩摇摇头,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管谁死都不能擅离职守。后来,前方又有噩耗传来,谁也不晓得如何启齿,李承恩察觉到那股氛围,静默半晌,才问了一句,“是谁?”
几个副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求助的眼神投给了七姑娘。那么慡快一个女孩,迎着马上男人的眼神,也有几分扛不住。
“是……是杨将军。”
“……”
李承恩淡淡地嗯了一声,居然什么也没说。
“喂,你不等他们来?”小七牵着马时不时往硝烟弥漫的北邙脚下张望。
“不等了。”李承恩向她致意,“有劳姑娘代我转达先前所托。”
“你去哪里?”
“睢阳。”
小七不解,“那里不是神策军驻守的地方?”
“正是。”
“可……我记得神策与天策不和啊。”
“láng牙军多位将领折损于洛阳,必然不会久留,而你也说了新帝登基,他定会下旨要天策军残部入京。”
“这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安禄山造反,朝廷仅剩长江、淮河流域的赋税支撑军费,而睢阳是江河流域的重镇,若不是有大将坚守在那里,叛军无力南下,江南早就完了。
李承恩怕她又跟上来,轻描淡写两句就走了。
如他所说,láng牙军受到援军与天策军夹击,匆忙撤兵,圣旨晚到一步,没能阻止李承恩分兵睢阳,也没能拦下前往成都的朱剑秋等人。可是,杀出一条血路进入睢阳的李承恩,完全忽略了肩背上cha着的箭镞,反而被城中的景象惊呆了。
他猜到睢阳的qíng况不比天策府好多少,却没想到已至这种地步。守城的将士一张嘴,口中皆是断齿与血丝,原来,锅里捞上来的烂ròu,是一只人手,五指涂着褪色的蔻丹,散发出腥膻气味,饶是跟李承恩来的都是天策死士,见到这一幕也为之晕眩。
“张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守城的大将也不去看埋头láng吞虎咽的将士,径自冷笑,“树皮吃了,纸张吞了,皮质的铠甲都煮了,大家还能吃什么?”
“那女子是何人?”一旦开了头接下来会轮到谁?
“鄙人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