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千金小姐,我是江湖糙莽,本就该相忘江湖。”卫栖梧一反之前的落拓,面露苦楚之色,“现在她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倒是正好。”
“你不是她。”叶英并未多劝,“莫要擅自为她做主。”
闻言,卫栖梧细细打量一身白衫劲装的他,“叶庄主你究竟为何而来……”他不至于为了一个江洋大盗涉险。
叶英摩挲手上的韘,抵在唇边呢喃——
“但为君故。”
这里虽没那个人,却有其拼命保护的一切,他不走,便是要留下来等一个水落石出。等待最为煎熬,尤其是疲劳与饥饿jiāo织之际。在卫栖梧替下他后,叶英回到秦王殿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稍事歇息。这番北上,他谁也没带,只有佩剑护身,沿途不知救过多少人,也不知杀过多少人,但在碰到挂念的人之前,根本不敢停歇。
阻止了回纥人一次又一次冲击,渐渐地,他们不再有所动作,可府内的人们乱了阵脚。
病弱的老叟倒在旁边,叶英从手心划开一道伤口,喂他饮血,竟有多人眼露凶光扑将过来。他们近不了剑者之身,就互相撕打,直闹得血ròu模糊,你死我活。
剧痛袭来,叶英垂下头去,蓦然发现是老叟咬住了他。恍惚间,听到耳边传来低沉戏谑的调侃,一个人在说:叶英啊叶英,何苦呢,你这样的豪门公子,本该在天泽楼外舞舞剑,闻闻花香,逗逗猫儿,gān嘛跑来这里给人欺负。
“欺负?”
世间只一人欺他最多,别人谁敢对他造次?
可那个人又在何处——
不是说让他等他么——
当卫栖梧将他与那老叟分开时,叶英已然麻木。终于,守在外面的回纥人退了,一个手持圣旨衣着华贵的男人带着铁卫来到天策府。
他左看看卫栖梧,右瞅瞅叶英,嘴角含笑,“两位别来无恙?”
“李倓。”
“建宁王?!”
“江湖中人讲究知恩图报,我带兵解围,你们不该谢我?”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东倒西歪的老百姓,“不然,再过两天这里也跟睢阳的状况一样——人吃人。”
一道寒光闪过,剑气擦破建宁王俊美的面颊,朱红坠地。铁卫见状一拥而上,对叶英亮出了兵刃。
建宁王抬手抹去血丝,挥了挥袍袖,铁卫不得已向后退了几步。
“叶庄主?”卫栖梧也不解他为何对皇子下手。
“朝廷废了‘破立令’。”叶英道:“那位陆教主把手中的半份山河社稷图给了你父皇,还剩下半份则在洛阳的宫殿里。”
他没忘巴蜀一行,为那图,有人受了多少伤。
建宁王好整以暇,“所以?”
“洛阳陷落后,图落入安禄山手中,你需要他帮你盗出来。”
“心剑真是dòng若观火啊。”
为救心爱的女子,卫栖梧接二连三被人利用,没想到连死都没能死成,反而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我不会再成为一个傀儡!”
“那本王也不介意再送你回大理寺。”建宁王维持着优雅的笑容。
“看来大理寺没有被回纥人血洗。”
叶英一句轻讽使建宁王敛去笑意,“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况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又懂什么?”
“我是粗人。”卫栖梧忍无可忍,“但,太宗皇帝不是最喜欢孟夫子那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吗?身为子孙……你们不过如此。”
建宁王指尖动动,到底没有发难,撇唇道:“父皇与太子的决定,本王无权gān涉,如今长安与洛阳皆已收回,更有当朝公主下嫁回纥,你等江湖人士,不可再伤友邦之人xing命,否则定当重罪。”
原来,是用一位公主来打发回纥,想起之前那位可怜的荣义郡主,叶英与卫栖梧不约而同冷笑出声。
建宁王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哦,忘记说,天策残部日前已达成都。”
叶英倏然松了口气。
成都,绕了一圈,他们还是随那位太上皇入川了么?也好,至少蜀中安全无虞。
“不过……辅国大将军李承恩不在其列,他擅自前往睢阳,父皇已革去他统领之职,念在多年战功又已战死的份上,不予追究,你们若要祭他,可以到天策府东北角的将军冢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