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颜挑眉:“你那时候几岁?”
“十五岁。”李君城答,随即苦笑了一下,“也不知对方是打的什么主意,居然也采用了火攻之计。我们的人里出了jian细,那日晚上我得知敌方防守松懈,便临时起意,孤身一身就打算去对方营子里刺杀主帅。”
“你失败了?”
李君城道:“是,对方以我为要挟,并兼之火攻,威胁大哥出城谈判。”他顿了顿,旋即道,“也或者不必称为谈判,总之不欢而散,大哥为了护住我……回城时,只剩了半口气。”
“后来呢,怎么击退敌军的?”
“扶州坚持了一月有余,最终松州那头派了援军过来。”说到这里,李君城的声音十分平静,叶问颜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却发现里头的光是散的,“大哥战死,大伯便把他的功劳给了我。”
“也就是说,”叶问颜轻轻道,“你认为是你害死了你大哥,是么?”
“是。”
叶问颜轻笑一声:“所以你就自顾自地将你大哥变成了一个谁也不能提的心中郁结,以至于最后成了心魔?”
李君城皱眉看他:“那种qíng况下,若不是我太过冒进,大哥他怎会因我而死?”
“那如果主将不是你大哥呢?你还会这般郁结么?”
李君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滞,一时竟答不上来。
叶问颜也便继续道:“你说你要孤身刺杀敌方主帅,你大哥为何不阻止?”
李君城皱眉:“我那时虽年少,但身手也算不错,大哥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回答他的不过一记嗤笑:“他既是主将,在你提议动用火攻之计时就该让人好生看着你,哪会让你就这么愣头愣脑地冲去对方营子里?还有,你们军队里,不是最忌讳命令假传么,兵士怎会听你的命令,去准备火攻之物,还正好让对方趁了方便?”
叶问颜这话越说越可怕,本就不甚明朗的扶州之战,被他这么一猜测,顿时染上了更加诡谲的色彩。
李君城面沉如水,最终冷声开了口:“叶问颜,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这是第二次直呼他的名字,只是话音里多少带了冷意。
叶问颜却毫不在意,站起身道:“李将军,失去手足这种事的确让人痛苦。只是别太过将其深埋心中,以至于它扎了根,发了芽,最终长成了葱茏枝叶,遮蔽了你的眼。”
李君城也不是傻子,哪怕现在脑子混沌了些,他也依旧听出了叶问颜话里的意思,当即神色愈发难看了。
瞧他这神色,叶问颜也知道这人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也没打算再往深了说,将碗端着便出屋子去了,关门前他还特意jiāo代了句:“对了,将军若是有气力了,记得将屋子收拾收拾收拾,老程没别的屋子了,这几日叶某还想有着安睡之地。”
李君城一愣,随即看了看乱糟糟的屋子,也不禁一愣,随即却依旧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叶问颜走出屋子,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纹。
掌纹凌乱破碎,少时遇见师父时,师父看着自己的掌纹也沉默许久。
这半生颠沛流离,似乎也是应了这命相。
可他不信。
摊着的手掌缓缓握紧成一个拳,这一双好看的手松了剑便是缱绻的风流,握着剑就是凌厉的剑锋。
他复又垂首,把心里头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压下,又去找了老程。
老程已经睡下了,却还是被他给拉了起来,脸色万分不好。刚想说什么,就见叶问颜朝他摊开了手,面无表qíng道:“解药。”
老程的睡意当即被这两个字给生生dàng涤一清,随即他挑起眉:“我不是给你了么?”
“治魇的,你别说你没有。”
“我还就真没有。”老程似乎也有些无奈,“你见过哪个中邪的人,可以用药物疗好的?”
说着他又顿了顿,目光朝着隔壁屋子的方向瞥了眼,又轻笑道:“看起来还是很着急那位啊。”
叶问颜依旧面瘫似地看着他:“前辈曾想知道,叶某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现如今,可还想知道?”
老程挑眉,笑了笑,“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我想睡觉。”说着倒回枕头上,把被子一蒙,伸出只手朝叶问颜挥了挥,“出去记得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