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个我知道。”宁珂皮笑ròu不笑,“那不知沈军师今时提起这件事,目的何在?”
“我知将军不喜在下这种说话方式,但总归尊卑有别,总不好一开口便令将军不快不是?”沈朔笑笑,终于是开门见山,“您在犹豫什么?”
这一句宛若利针,刺得宁珂眼瞳都缩了缩。
沈朔已继续道:“现下我等已与龙门镇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容不得再多犹豫。要么退,要么就狠狠杀他个措手不及。但如今,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曾经在对方手里败过一次,所以从此后一直对他有yīn影?还是说因为对方与李将军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所以您要犹豫?”
宁珂的眸光一层层冷下去,片刻后缓缓盯住沈朔的脸,露出一个冷笑来:“沈军师真是dòng察人心的一把好手,诚如你所言,本将的确是在犹豫,却不是犹豫这些。”她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容,“本将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在这个关键时刻,将一直藏在我们之中的那个叛徒给揪出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利刃出鞘声和光影几乎是同时轧过主帐。而光影过后,地上匍匐着一具尸体,主帐之内却连血气都没有几丝。
沈朔看着那具尸身,片刻后笑了笑,道:“多谢将军。”
宁珂将剑jiāo给一旁惊得后退两步的亲卫,淡淡看他一眼:“要谢还早,本将可还记得沈军师可有通敌的前科。这件事,可不是斩杀一个你直系亲卫就可以洗净的。”
“是,”沈朔作揖,“在下自然明白。”
……
“沈略死了。”
叶问颜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苏瑶歌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
沈略是他去年便安排在孔雀海那群人里头的细作,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因为是沈朔直系亲卫的缘故,宁珂本身对他就是又疑又信的,所以有时候他做些稍微出格的事,都有可能会将宁珂的怀疑引导到沈朔身上。
这么一石二鸟的计策,他自然是用得顺心应手的。然而沈略总有一天会被拔除,这个事实他早便预见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碰巧。
碰巧叶信辰刚刚“叛变”,碰巧双方已经陷入拉锯战之中,碰巧他自己身体已经快bī近极限。
议事堂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之后,叶问颜看着端进来的冒着热气的药碗,忽然想起一件事:“阿瑶,我师父的踪迹查到了么?”
苏瑶歌不知道他忽然提起戚老是为什么,却还是点点头答了:“说是离开了安州,回申州去了。”
苦涩的药汁被一饮而尽,叶问颜没抬头:“回申州做什么?”
“这个不知,不过汇来的消息说是……”苏瑶歌看了一下叶问颜神色,却因为对方微垂着的头阻碍了她而作罢,“建了一座衣冠冢。”
正在批阅战报的朱砂笔一顿,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大块墨渍:“衣冠冢?谁的?”
苏瑶歌没说话,于是叶问颜也知道了答案。
衣冠冢都是为了给死后尸骨不得收敛而无所依的孤魂所建立的盘桓之所,戚老好好的,自然不会给什么人随便建衣冠冢。
他也没什么别的表示,点了点头也就让苏瑶歌再去忙了,只是对方刚准备离开时又被他喊住:“且慢。”
女子回过身来,瞧见叶问颜的眸色有点深,而他用这个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事要jiāo代。
果然,叶问颜道:“去看看苏鸢吧,苏涵和她虽不是亲姐妹,但总归还有血缘在。”
苏瑶歌一怔,随即便点点头,又出去了。
等她离开后,叶问颜看着面前的信报,良久却只是收回目光,在纸上写了一个苏字,旋即看向了被一叠信报所压着的一张纸。
其上是一个形状颇奇特的十字,只所以说形状奇特,是因为这是拓下来的字迹。因为风雪的原因,这一个十字的笔画很是残缺。
尤其是那一竖,末尾的字迹是微微勾起的。
叶问颜凝神,换了支笔,沾了墨又在空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十字,而后看向那个字,眸中神光不明。不过多时,他将手上的纸揉作一团,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苗因此大了一些,叶问颜抬起头,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取了大氅和披风穿上,又提了剑,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