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栽落地面的声响,被掩埋在了不远处正jiāo接班的巡逻队伍的甲胄碰撞声中。
帐帘掀开时带进一股冷风,榻上正紧闭着眼辗转不安的李君城万分头痛地睁开眼,瞧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站在chuáng边,想也不想就冷声道:“出去。”
那人影微微一顿,随即低声道:“将军,该喝药了。”
李君城本yù合上的眼刹那便一凝,随即他qiáng迫自己凝聚jīng神,好歹看清榻边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而等他看清了,却也只能看到对方掩在头盔下的眼而已。
他几乎是自嘲般勾起嘴角:“看来宁珂是该好好管束管束她的手下了,如此轻易就让你进来了。”
那人影却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药递得离他近了些。李君城瞥一眼泛着热气的药碗,只道:“拿走,我不喝。”
那人的手收回去一些,声音也依旧谦恭浅淡:“将军,良药苦口。”
李君城翻了个身,不咸不淡道:“心病难医。”
那人居高临下看定他背影片刻,忽然闪电般出手,不过数息就拂了他周身大xué。
“你!”
李君城病了一些日子,反应力自然不同以往。那人出手之时他虽已察觉,可刚侧回身身体就一僵,全身了无知觉。
于是那人顺理成章半俯下身,将他扶正,将药碗递到他唇边,抬眉示意他喝下去。
李君城盯着对方如墨潭般的眼,固执地抿紧了唇。
叶问颜试了一会儿,发现丝毫撬不开对方的唇,gān脆放下药碗,冷笑道:“怎么?敢吃我的毒药,不敢吃解药?”
李君城gān脆看都不看他,只是垂下了眼,默默调动内力,试图冲开被封锁的xué位。
叶问颜就这么站在那,看着他因为qiáng自调动内力而微微发红的眼角。片刻后他突然伸手,拂过他肩井xué,李君城顿时又是全身一麻,一口气立刻泄开。
他抬眼看向叶问颜,语气是不同以往的波澜不惊:“你来做什么?”
两月前他以多么决绝的背影划开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那一日叶问颜离他而去的样子就此深深烙在李君城梦里,最终烧穿成一个dòng,甚至都心脏都挖空大半。
于是心脏便失去它的原有重量,每当闲时想起他时便沉浮于寂茫的空海,无处可归。
叶问颜是何等决绝之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以为这辈子两人或许都只有一个相杀的结局了,却不想他居然在这个最为敏感的风口làng尖孤身赴敌营。
对方却只是将药碗重新端起来,递到他唇边,不咸不淡:“想来,便来了。”
这话和当初他问他为何要入恶人谷时的回答简直一模一样。若是以往,李君城听到这样的回答八成是要笑的,或者还会笑话他几句。但今时今刻,他没有这个心qíng,亦没有这个想法。
他瞧着叶问颜执意要他喝下这碗药的模样,当即也眯起眼:“毒药?”
“解药。”叶问颜晃了晃药碗,药汁险些飞溅到李君城脸颊上。
“叶公子这般姿态让我喝下,我如何敢信这是所谓的……解药?”
闻言,叶问颜只是定定看着他,数息之后收回手去,自己先饮了一大口。又朝着李君城递出去,却没想到对方目光一沉,一把拽住他端着药的手腕就往自己胸前带。
叶问颜抬手按住李君城的另一只手,整个人虽然被他骤然发力几乎倒在他怀里却还是险而又险地靠在他面容之前,方寸可闻呼吸。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咽下胃里,叶问颜稳住端着药碗的那只手,又递到他面前:“将军这该信了吧?若是毒药,叶某依旧会陪着将军一同死罢了。”
李君城皱着眉头,手里还攥着他手腕不放,只是他看了看叶问颜眼神,又看看那碗药,旋即露出一个冷笑来:“我怎么信你不是将解药藏在牙内。”
叶问颜笑一声,挣了挣手腕,无果,这才道:“将军真是说笑,若真的想给你下毒,我何必来这一趟?”
李君城推开那药碗:“不必了,我现在也……不敢信你了。”
“不敢信我,还是不敢信你自己?”叶问颜眸色幽幽,“当初吴山风雪下的话,将军都忘gān净了么?”
李君城霍然抬眼,叶问颜却已经将已经半凉的药又端到他面前,口气已经柔了很多:“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