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放弃,他不想放弃,他更不愿放弃。
那个人……
这一刻他灵台清明,心如明镜,有些过往看不出来的事,突然于这短短一瞬间看了个通透。兰若寺前他的眼神、紫源崖下的悉心照顾……他怀疑过太多次他的目的,也猜测过太多次他的动机,却始终被一叶障了目,不得其解。
可等到叶问颜真正猜出他心思的时候,他却只能苦笑。
我们各执阵营两端生杀大权,相见便是死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如何能……喜欢我?
他再一次探出头,一边挣扎拍水,一边喊李君城:“李将军!李君城!”
声音出口是嘶哑的,他的喉咙早在前几日就已伤痕累累。
极目所望,原先的红林海在这突如其来的水流之中轰然倒塌,如齑粉一般被水流猛地吞噬,而后也化作了水旋,在他身边打着转。
似乎是过了半个时辰,他的喉咙已哑得快要说不出话。
“李君城!”
又似乎过了半个时辰……
叶问颜想要喊,却发现他根本喊不出来了。他在水里挣扎沉浮,也被灌进了太多水。水里不知含了什么,又或者只是他自己嘴里的鲜血,呛得他双目发红。
即便注定死仇,这生死一刻,他却还是觉得心脏抽痛。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抛却天地玄huáng,目光冷静脑袋清明。已经隐隐发疼的脑袋也一直叫嚣着:活下去!找到他!
他将身上的泰阿解下,任泰阿沉入水里,正要转身去寻李君城,不经意间却瞧见从身后飘过来一大块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副衣襟。
叶问颜一顿,随即立刻想起这是李君城大氅上的,立刻伸了手去捉。
捉到那副衣襟的同时,他感觉手底被拉了拉。
他一向冷然的眸中似擦起火花,那一瞬间心qíng激dàng,丝毫不逊当初百炼会夺得头筹。
本以为大变之后他的心早便如止水,除去大仇得报,不会再有撼动的那一刻。然而此刻天地都似寂灭,感受到手底的力道后他有一瞬的茫然,而后却像是黑暗中踽踽独行多年的人,突然看见了光。
他连忙用力,果然有一只手紧接着按上他的肩膀,那个人虚弱但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耳侧响起来。
“可让我寻着你了。”
叶问颜侧过头,却发现李君城一手拽着他那件大氅,一手还扶着一颗断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李君城示意他扶住那断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叶问颜却瞧见他发际旁有一道血口子,正在流血。
头部乃机体要害,此刻虽只是划了这么一个小口子,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叶问颜也不知发了什么怔,看见那口子,立刻便伸了手,将他挡在伤口处的发给拂开。
随即二人都一顿,李君城霎时松开抓着大氅的手,抓住了叶问颜给他拂开乱发的那只手。
这一刻他目光如炬,握着叶问颜的手腕,突然便觉得心里一dàng。握着的那只手不算纤细,但骨节并不粗大。指尖触及他掌心,摸到的是一层薄薄的茧。
茧子不厚,却在这一瞬间,让他的心猛地沉静下来。
而被他抓着手的叶问颜,已经将手缩了回去,别开了眼,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却被李君城拦了。
“你少说些话,都哑成这样了。”
叶问颜本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这么一开口,倒省得他掩饰了。
两人都累极了,这么一折腾,全身都似乎散架,痛得厉害。叶问颜半趴在断木上,只觉得头痛yù裂眼前发黑。
他清楚,不能睡过去,睡过去了,便再也醒不来了。
叶问颜翻出一只手,扣住李君城扶在断木上的那只,闷声道:“说两句话。”
李君城看他面无血色,嘴唇发青,用另外一只手扶住断木,被叶问颜握住的那只反过来,正正穿入他的五指。
十指相错。
李君城笑了笑,似乎是分外满足。
“还好,赶上了。”
他这话一出来,叶问颜顿时连声都没了。见李君城还要往下说,叶问颜连忙开口把话题扯回正事上:“可察觉到异常?”
李君城定定看他片刻,最终也只是笑了笑。
他还是拒绝,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述说。
也罢,时日还长。
于是他道:“先前红林海,应该是有的,只是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大。而会造成这样的原因,应是红林海中,生长了一种植物,植物的花粉,有致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