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亭中断然一喝,但随即又沉寂下去,半晌后才道,“此去昆仑,诀别青岩。花谷人事,又与某何gān呢。”
“只是你纵然放下,总还有故人难以割舍。”杜云闲轻叹口气,“你那位谢姓师弟想来曾与你极为相熟,他不肯罢休,贫道也只得越俎代庖,替你定下明晚之约。只是你若不愿见,就不必露面了,权作贫道失言。”
糙亭中又是一阵寂静,许久听得鞠慈咬着牙冷笑一声:“见也好,不见也罢,人事皆非,缅怀何益!”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第二日起身后,谢碧潭三人在问岐堂的院子里互相打了个照面,都瞧见对面两个萎靡神态,想来自己亦如是。因此倒没人自bào其短的打趣哪个,彼此间含含糊糊问了早,收拾早饭的收拾早饭,煎参汤的煎参汤,又都散去了。
一顿早饭也吃得没滋没味,谢碧潭更是满腹心事,只喝了两口粥就蹙眉推开了碗筷,刚开口道:“某想……”
眼前一花,还剩大半的粥碗又被推回了眼皮底下,李云茅冲着他做了个吓唬人的表qíng:“想什么想,没吃完饭什么都别想!”
“你……”谢碧潭可还没忘了高云篆也坐在同一张桌边,顿时脸上有些发烧。他没李云茅的厚脸皮当着别人的面撒娇做痴,只得又拾起竹箸,心不在焉的数着米粒下咽。
倒是高云篆善解人意的笑了一声:“鞠先生之约乃在三更,如今前一日的五更刚过了不足两个时辰。你若这个时候就按捺不住跑了去,岂不是要白白在城外挨冻一天。等到了晚上,饥寒jiāo迫,捉襟见肘,又如何去见鞠先生,论些旧qíng人事。”
这番道理谢碧潭自个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奈何抵不过心中急迫,举止不免失了从容。眼下李云茅和高云篆二人或软或硬,将他一肚子的蠢蠢yù动摁了回去,他也只能qiáng自收拾心qíng,如往日一般按部就班的做些杂事消磨时光。只是时时心不在焉,不免搞出许多无伤大雅的笑话。
李云茅在他第三次犯蠢的时候忍着笑把人拉住了,此刻无第三人在旁,索xing甚是放肆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再把gān净抹布连着脏水一起泼出去,这屋里就没得抹布用了……亏得眼下无人来瞧病,不然扔了抹布事小,要是把什么牛huáng当做大huáng抓给人家,连万花谷的招牌都要砸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前面问岐堂外有拍门声,在冷清的早晨格外清晰。
只是匆匆去开了门,来人非是病患登门,却是两张相熟面孔。不知huáng金履与徐北雁怎的碰到了一处,两人各自牵着坐骑,俱是身上微见晨霜,想是一早起身后就直接来了这里。
忙将二人让了进屋,徐北雁已经先直愣愣往后堂张望起来:“某那小师弟呢?那位杜神仙先前说得好好的,如今已过了三日,他倒是醒了没有?”
谢碧潭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师弟”应是指舒心无异。一时失笑,还没来得及答话,高云篆已经撇着嘴也从后面进来了:“舒心几时就成了你家的师弟,他要去天策府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
徐北雁立刻跳脚:“某北邙天策,大唐铁骑,东都之láng赫赫威名,哪点不好!”
高云篆仍是笑嘻嘻的:“就是东都之láng不好,你可晓得舒姑娘是属羊的?”
“呃……”徐北雁登时噎住了,反手去抓挠雉冠,“这……这……姑娘们好似还都挺在意这个……好像是不大好办……”
几人见他被高云篆随口一扯忽悠住了,大多忍俊不住,也只能qiáng憋下去笑意。谢碧潭忙将话头重新岔开,一边端了两盏热腾腾的姜枣汁子给二人喝下去暖身,一边道:“舒姑娘与舒心都无碍了,昨夜杜道长如约前来,替他二人拔除了缠身鬼气。只是眼下尚虚弱,需安睡调养几日。”
“这样便好。”huáng金履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盒,“因着入冬,某那铺子里前些日子也配了些当归补气丹,非是什么稀罕之物,好在最利女子补身养气,虽说贤弟这里不缺这一两味药,但好歹也是某微薄心意,莫要推辞。”
他这样说,谢碧潭也不好因着几颗补药推辞拉扯,便道谢收过了。到底是他最与huáng金履相熟,李云茅和高云篆同坐了片刻,就哄着一心要探望舒心的徐北雁走了,留他二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