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潭随着他的手势望过去,院落四角方位似是果然多了点东西。其实也无非些石头木块灰堆之类,但自家院子一砖一瓦都极熟悉,稍有变化一看便知。谢碧潭瞧完一圈,虽然不识道门手段,多少也能稍懂:“这是……依五行之属……”
李云茅抚掌而笑:“正是五行拱元之术,想不到先生除医术高明外,竟也通术数。”
谢碧潭毫不客气的送了个白眼过去:“五行之说,谁人不懂!”
李云茅仍是“呵呵”笑着:“五行之说虽非秘术,但要运用得法却不是人人做得的。这是贫道吃饭的本事,做一回坛事,至少也可得半月米粮。”
谢碧潭也陪着他笑,笑过了一敛颜色一挑眉头:“如此说来,道长是趁某睡觉的时候先下手为qiáng,就打算弄这些石头木块的来顶房钱饭金了?”
李云茅大刺刺点头,毫无被戳破用心的尴尬,还要欢欣赞上一句:“先生果然冰雪聪明!”
谢碧潭也只能无奈。
好容易扯过了这一桩事,谢碧潭终是没了一心要赶人的架势,李云茅见可放心住下,这才装模作样规规矩矩的往前院走了一圈,回来时手中多了份拜帖,梅红砑金,十分考究。他看了看还坐在窗下的谢碧潭,立刻殷勤的递过去,拱了拱手:“先生的生意来了。”
谢碧潭一把接过,只看封表行文就觉陌生,翻开来扫过几眼,脸上先露出些诧异颜色来,想了想抬头:“这是谁人何时送来的?”
“约是巳时过半,是个自称郭宅中的仆役,只不过……”李云茅回忆了下,笑得有点深,“依贫道看,多半是个婢女扮了男装而已。那时你在睡着,某就替你接了帖子打发她回去了。”
“婢女?”
“莫不是你的相识!”李云茅故作惊讶,在收到谢碧潭一个白眼后才规矩些,继续道:“那婢女说是来替她家小姐延请大夫,但又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具体,某又不好对人家说:今日天高气慡,故而谢先生还在高枕深眠……唉好好说话呢,你亮针gān什么!”
谢碧潭拈着扎空了的银针,咬牙冲着李云茅只是冷笑不说话。李云茅夸张的叫了一气,但没得应和,自讨没趣,只好又道:“好啦好啦,某跟她说,你出城采药去了,她就约了今晚申时末驾车来接。你现在起来梳洗一下,吃些东西,倒是时辰刚好。”
“申时?”谢碧潭一皱眉,“为何选了这个时辰?初更暮鼓便起,出入岂不是为难?”
李云茅顺手拿过那张梅红帖翻看几眼:“说是她家小姐发病总在晚上,非入夜不好问诊。他们府中早为先生打扫了客房,耽搁一夜,明早再回。”
“……你倒是问得仔细。”谢碧潭听到此处,也没什么话好再说,长安城中宵禁森严,偶有棘手病症,在病人宅内过夜倒也算不得稀奇。只是昨晚刚历了一番惊魂,本想今夜好好歇歇,眼下看来是不成了。
那边李云茅把前因后果jiāo代清楚,自觉事了,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左右就是这一桩事了,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个主意,某先走了。”
“走?”
“啊……是出门,出门!”李云茅眼珠一转,立刻机灵的改了口,“昨晚过来得匆忙,某的驴子行囊什么的还落在危氏宅邸,总得去取回来。说来还待问你,这一遭总不能再从屋顶高来高去,从问岐堂过去,是要如何走法?”
如今谢碧潭一听到“危氏”两个字便有些头皮发麻,他张眼看了看,李云茅神色如常,并不见半点忐忑不安,仿佛只是要去一趟什么寻常所在,不免暗自腹诽这道士果真见惯了妖鬼之属,当真大胆,嘴上还要道:“你那些行囊若是也沾染了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不如不要!”
“自然gān净得紧。”李云茅比划了个架势,“有贫道在此,什么不gān不净的东西敢来!”
谢碧潭险些被他逗乐了,忙扭身去找纸笔,遮掩表qíng,回头将路径详细写了给他。李云茅手快脚快跟在身后,一长臂捞过chuáng边剑,又向谢碧潭讨了块布重新裹了,扬长而去。反倒是谢碧潭跟过去关门,站在门口看着白衣道子身影渐没,还有那么丁点的替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