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闻言也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到底是万花弟子,莫要捉弄他了。听你所言,这谢先生应是已神智清明,与昨日很不相同。他既已醒了,便过去看看,听他有何说辞吧。”
“不急,且先梳洗了,再叫人送早饭来。那人折腾了一两日,怕不也是饿的,吃饱了再说岂不更好!”青年一边就站起身,打算出去招呼店中伙计过来服侍。
只是他连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小院外头倒先响起了拍门声。不知道是哪个店伙计扬着大嗓门在叫:“两位郎君,可起身了么?外头有客来,要见二位说话呢!”
兄弟两个对看一眼,俱不知所来何人。那青年快了一步,先行跨出房去,又扭头示意兄长且慢,这才去开了院子大门。
门外叉手站着昨天见过的小伙计,满面堆笑。一看他来应门,忙伸手向旁一引:“杨二郎君,是这位道长要见您。”
目光转过,便见到灰蒙蒙的晨光中,旁立一人。素袍蓝裳,做huáng冠装束,手臂上绕了一尾云拂,正冲着自己微笑颔首。这道人年纪既轻,相貌又极好,温言浅笑,登时叫人一早被打扰了的那点不快烟消云散。他见伙计已经通传罢,便上前一步,做了个稽首:“贫道华山李云茅,见扰郎君了。”
青年闻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也扬起笑脸,拱了拱手:“原来是纯阳宫的道友,当真稀客。这般清早来访,想有要事,请入内说话。请!”
李云茅也不客气什么,当下就随着青年进了院子。两人正往待客的小厅去,正房门响了一声,已穿戴整齐的男子撩起半边门帘望过来:“来客是何人?”
青年便笑道:“是位纯阳宫的李道长。”又转向李云茅道,“是我疏忽,忘了自荐。我二人乃是杭州人士,在下杨……”他忽的嘴角一翘,似有所思,但飞快的又接了下去,“在下杨怀月,那是长兄杨思飞。”
“原来是二位杨兄。”李云茅乐呵呵的两边拱手,眸中晶亮,“既是尊姓杨,又自杭州而来,莫非二位郎君与千岛世家有些gān系?”
杨怀月也含笑答他:“正是师门。”
华山纯阳宫,与那位在千岛湖中的杨氏家族皆是武林中声名响亮的名门大派,彼此之间自有jiāo游。如今两下里各自认报了师门,又见对方气质谈吐皆是上好的,登时心有激赏,倒觉热络了许多。甚至见是外客,神态略有懒散的杨思飞也踏出了房门几步,冲着李云茅颔了颔首。
眼见主客皆欢,要让到小厅落座。忽听“哗啦”一声大响,正是从西厢传来。三人六眼扭头,就见那门被猛的一把扯开了,门里站了个一脸惶惶恐恐、又惊惊喜喜的黑衣青年,双眼在院中一扫,看到了李云茅,便黏上了一般撕都撕不开了。好半晌,才吸了吸鼻子开口:“云茅!”
杨怀月和杨思飞恍然,李云茅笑眯眯的舍了主人家走过去,握住了他紧抠着门框的手指,掰开了在手心握了握:“某来接你回去了。碧潭,你可是叫贫道好找!”
见到了要见之人,主客皆是心如明镜一般,便索xing改到了西厢中待客。谢碧潭甫醒来没多久,还有些神思恍惚、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容易见到了最可信任托付之人,整个人都紧贴在了李云茅身边,也顾不得让杨氏兄弟看了笑话,抓紧了他的一只手不肯放。
李云茅自是由着他,便这般姿势有些暧昧的与主人家jiāo谈。好在那兄弟两个颇似不以为意,略坐了坐,杨思飞推说身上乏懒告辞去了,只留下杨怀月待客,倒是个言笑晏晏,谈吐机敏的。将昨日如何在山xué中遇见谢碧潭,又如何波折,将他带回长安之事简叙了一遍。然而谢碧潭却浑不记得那些,在似真似幻中所闻所见更不便对外人言说,就只道自己一直昏迷,甫一醒来,已在这全然陌生的汤池小院中。
双方各自心领神会的摒了些不yù说之事,倒也将其他的来龙去脉梳理明了。李云茅与谢碧潭所历,杨怀月自觉与己无关,并不多加追问,只说寻到了人才是最好,想来谢郎这一昼夜的波折,正急需回去修养,便不多留二位了。想了想又笑道:“也不需见外的道谢什么,几家师门皆有jiāo好,相逢便是缘分,能伸手助得一把,份所当为,千万不要客气。”
李云茅果真就不与他客气,宾主尽欢的告了辞,转身眉眼含笑看着谢碧潭:“可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