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自然也是不知。”李云茅用指尖捻着土元,“不过土德之气厚重,覆载万物。若你周身气息被土元灵气裹藏,莫说贫道,就是家师来了,当也测算不出。想是昨夜有何缘故,破了土元之障,才叫某找到了你的踪迹。”
“缘故……什么缘故?”谢碧潭继续抱着脑袋摇来摇去,看起来倒比李云茅还迷糊些。
李云茅却是想得开的,揽过他笑道:“想不通的,就先搁着,先说想通了的。”他重又从棉被下挖出那面破铜镜:“火克金却生土,赤霄红莲上已回归了火元,又隐着一道金元。乍受佛法回溯之力激dàng,双气各自磅礴震动,冲撞之下,土元反受其引,得以出世。想来龙首原下的山xué,就是土元昔日流离之处,这一番yīn差阳错的巧合,平白将你拖曳过去……若那时持着铜镜触及赤霄的是某,怕不该凭空丢了的就也是贫道了。”
谢碧潭如听荒诞谈,只是他亲身所历,又不由他不信,一时间只能呆愣愣坐在那,慢慢消化下去。李云茅也不催他,将人抱了满怀,顺势靠在身后棉被软枕上,手中抓了一把墨黑黑发丝,一点点在指隙间搓揉。房中一时静极,唯能听到几声火盆中木炭爆响罢了。
谢碧潭出了一回神,其实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只是原本正要往牛角尖中钻去,忽的想到李云茅背着自己走回来时的口气,便不自觉的在心里依样画葫芦默默道:“两个人好端端的都在这了,就算到底想不明白又有什么gān系!”这样一想,顿觉胸中慡豁,弃了苦思,扭过头笑盈盈道:“云……”
半个字含在了嘴中,到底没能叫出口。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李云茅歪在棉被堆上,倒是安安稳稳合了眼,已经睡了过去。他一旦闭上了嘴,瞧在谢碧潭眼中简直比平时更清俊可爱十倍,不由得就贪看了好一会儿,才扯过另一chuáng棉被大略给他盖上,自己蹑手蹑脚爬下了卧席。
从前夜至今,算起来也不过就是昏迷中在汤池小院被灌了两碗米汤,谢碧潭消去了心中块垒,饥饿之感早如燎原野火,烧得腹内隐隐作痛。这时再想起之前高云篆隔着门喊过的话,一颗心早飞到了厨房,高抬脚轻落步的,就往外走。
途经小几,越是小心越险些绊到了。谢碧潭赶忙一弯腰扶住了几上的灯台,没叫它磕碰出什么动静。只是低头间,瞧见陶盏之中,一向盛满的灯油竟已是用尽了,连灯芯都只剩了短短一截,蜷曲着粘在灯盏窝边。
他便擎着灯台有些出神,再想到李云茅随口所说,直到昨天夜半才探得了自己的行迹。这一日夜中,不晓得到底多少费神煎熬,才叫那般时常气完神足的一个人,说话间就死死睡了过去。
越想心中越是酸软甜涩,五味陈杂。他搁下灯台,磨身又坐回卧席边。李云茅睡得酣甜,像是全无所觉,谢碧潭便老实不客气的压低了身子,鼻尖蹭过鼻尖,又苏苏麻麻的伸舌在他唇上舔了舔,只觉满口甘甜。这才心满意足的重站起来,蹑手蹑脚出门吃饭去了。
等到高云篆晚上回来,那两个已是吃饱喝足,又好好的睡了一觉,李云茅正被谢碧潭使唤着上蹿下跳收拾房子,不止几间屋中都亮堂堂点了灯,连房檐下都挂了两盏灯笼,迎着北风摇摇摆摆明明灭灭。
高云篆满身披挂得叮叮当当进院子,胳膊下还夹了好大一捆竹筒,一见这场面就乐了,拍手道:“想来是漫天的云彩散了,才叫你们有闲心做这个。正巧明日就是除夕,百戏耍子,诸邪辟易,好生的过一个年!”
谢碧潭本在举着个jī毛掸子扫门楣上的浮灰,忙搁下了过去帮着接过东西,笑道:“正该如此。若是舒姑娘姊弟那边冷清,也不妨邀过来一同热闹热闹。”
李云茅也过来了,抱过那捆竹子掂了掂:“你当他不会说的?他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明晚还有驱傩的热闹,他们扬州没这皇城里头的热闹,忆盈楼又都是姑娘家,见得自然就少,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谢碧潭在长安城中两年,大多是独自一个过活,也已好久没这般人多热闹的过一次除夕,登时欢喜道:“那再好不过了,等下某把前头药堂里的软榻收拾出来,除夕晚上gān脆叫舒姑娘姊弟留下一同守了岁,待元日的热闹过了,再回去不迟。”
几人说说笑笑着,手脚麻利帮高云篆搁好了大堆的东西。谢碧潭果然一转身往问岐堂中去收拾chuáng铺被褥,高云篆借了这个空子,一把扯住李云茅,挤眉弄眼道:“你倒是当真沉得住气的,非要某先来开口问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