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对李云茅很是信任,见他不语,便离了唐子翎,一步步往舒广袖那边去。候近了,微微俯身道:“舒家阿姊,让我全力一试,你的阿弟尚有生机。只是你需得允我,将此事揭过,让我带阿哥好生离开才行。”
舒广袖好容易被高云篆摆弄得悠悠醒了,眼中尚止不住的流泪。高云篆一边小心翼翼抱着舒心,一边扶了她,动都难动,听了蓝玉此话,只得“哼”一声:“穷途妖物,也来与人论起条件jiāo易了。”
蓝玉反倒笑了笑,慢声细语道:“我母亲出身苗疆妖蝶一脉,颇擅长救治诊疗的法术。这小童筋脉尽断,阳血将殆,命在垂危。若不让我施救,只怕这里再没第二个能保住他xing命的。即便是天láng前辈,杀伐征讨,妖力通天,要杀我不过举手之劳,但说到救人,也是无能为力。”
“你……”高云篆气得一哽,忽见怀里舒广袖挣扎着抬头,咬着唇道:“你……你若能救回阿心,我便允你……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此后再不寻你两个半点的麻烦。但若阿心有个三长两短,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定要你们赔命!”
蓝玉缓缓点头,神态自若:“成jiāo。还请李道长做个见证。”
李云茅这时也只能收剑扯过徐北雁道:“人命关天,蓝小公子,请动手吧,贫道保证无人再伤唐子翎分毫。”
蓝玉便半跪下身,从高云篆手中接过舒心,平展着放在地上。随后双臂一振,大片萤萤碧光自他身周绽放而出,瞬间将舒心裹在其中。
李云茅见状,低低讶异了一声:“寒髓蝶!”
那漫漫碧光,紧紧裹住了舒心与蓝玉的身影。此刻亭外天穹之上,不知是不是阵势已破的缘故,惊雷厉闪亦不知不觉中遁去,重又露出幽蓝如墨的天光,寒星微月。
只是星月冰芒,四角纱灯,好似也在一分一分被蓝玉身上放出的碧绿光芒遮掩下去,渐渐满室皆碧,映透诸人眉目。舒广袖四人自是十二分关心的盯紧了两人,只是以英淇的xing子,竟也未抬脚离开,似是对蓝玉妖体初成后的本事颇生出几分兴趣,仍抚着梅枝,旁立打量。
然而他无动作,叶枫骨便也不敢擅动。一边暗自咬牙,一边丝毫不敢大意,唯恐他手下有意无意,损了白梅,救之不及。正纠结挣扎间,英淇忽的转过头看了看他:“这男童一身血阳尽被抽离,化为极阳之气滋入这枝白梅。妖蝶一脉纵然法术高妙,但区区一只才洗了妖骨的小妖,就算倾尽一身修为,你说又能救回几成?”
叶枫骨抿了抿唇,对他的明知故问置若罔闻,更心里不得不小心揣摩起来,这大妖硬生生拦在这里,意yù为何?他一时沉默思量,英淇也不迫他,又扭头去看蓝玉。这时蓝玉已自怀中取出一支短笛,凑在唇边chuī奏起来。那笛声音律古怪,高低盘旋,似曲非曲。随着笛音,大片的寒髓蝶也源源不断自碧光中化生,随即前仆后继覆上舒心躯体,又吐尽光华碎做齑粉。如此往复多遭,蓝玉的面色愈见苍白,甚至连按动笛孔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舒心的脸庞上却渐渐有血色透出,鼻下呼吸起伏,也隐约明显了起来。
叶枫骨并不在意舒心的死活,甚至唐子翎二人是否能全身而退也不在他的考量之内。只是英淇突兀将话题点向蓝玉,叫他隐然滋生一股忐忑心qíng。不知为何而来,却难以忽视。
忽的,便听英淇道:“独yīn难生,独阳难长。人生天地,本是yīn阳jiāo济而成。这小妖倾尽一身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了。”
叶枫骨终是忍不住开口:“他二人又与你何gān?”
“苗疆大妖蝶姑与某也算有旧,这小妖是她与唐姓凡人生子……”英淇语气似带沉吟,但动作却毫无拖泥带水,抬起拈着白梅枝的手,像是随意的轻挥了一下,“便助他一回吧。”
一片幽幽暖光,随着他挥动梅枝的动作,攸的自朵朵白梅中漾出。那花枝饱纳阳元,本是盛开得极致灿烂,可如今阳气涓涓而出,流返舒心体内,眼前可见的,莹润如玉清光盈盈的花朵瞬间开始闭合衰败。几乎只是一瞬间,残花尽落,离枝而消。然而转眼枝头梅花凋尽,那二尺多长的梅枝竟也开始次第衰败,一寸一寸化作飞灰。
自英淇动作起,至白梅枝寸化尘土,消亡于无形,不过也就是片刻间的变化。如今亭中诸人皆关注舒心qíng况,唯独叶枫骨一个盯死了英淇,但犹来不及做何举措。几乎只是一愣神之间,再定睛时,糙木无踪。他这时仿佛才回过神到底发生了何事,脸上顿时褪尽了血色,厉喝一声:“雪衣!”目眦yù裂,也顾不得没有兵刃在握,赤手空拳,不要命一般扑向英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