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些怕什么,丢到水里涮一涮就gān净了……”
那几个声音肆无忌惮在dòng顶高谈阔论谢碧潭的吃法,像是已笃定他成了砧上之ròu瓮中之鳖,甚至并不急着动手攻击。谢碧潭听出一身冷汗,眼前一会儿是口热水蒸腾的大锅,一会儿是把雪亮锋利的切脍菜刀,末了好容易定住心神,琢磨起脱身之策。
对这全无了解的蛛巢,谢碧潭也明白自己当真冒进了。但qíng势如此,不容他不走这一步。踏进dòng口,就已想过将要面对的重重危机,大约随便哪一重都可以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而破解面对之法,除了寄望于尽早找到李云茅或者那一直没露面的神秘人,再无对策。他想了又想,心道总不能就这样全然无用的断送了xing命,一咬牙往领口摸去,准备擎出那枚护身符,好歹将眼前危机闯过。
只是心中盘算,手指刚刚触到衣领,眉心骤热,似有一股滚烫之力注入,瞬间游走全身,激发经脉。谢碧潭脱口惊叫一声,身体顿时失了控制,双手虚虚一张,手中仿佛生出一柄无形兵刃,向空一轮。锐声中,蔓延dòng顶的大片银白蛛网被割裂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下雪般落下。碎丝中,赫然还夹杂几声惊叫,三只盆大的斑斓蜘蛛一边坠落一边喷出银丝,凶狠攻来。
谢碧潭整个人已经呆滞住,但却不妨碍他的身体自发自主动作起来,翻身纵跃,凭刃横扫,弹指间,三只蜘蛛齐刷刷断做六截,污血残丝,溅落一地。血腥臭气,冲鼻而来。
谢碧潭被那味道一熏,有点想吐,但还没做出个gān呕的姿势,脚下已然动了,沿着dòngxué中四通八达的通道中的一条,略略弓身,飞纵出去。接下来眼前闪过的一幕幕让他有些恍惚,当真是闪过,谢碧潭从来没有过用这种快如飙风的速度狂奔过的经历,甚至李云茅曾带着他夜行长安的几次,也都颇体贴的放缓些脚步。眼角只能是用余光略过一片片粗糙石壁,都成了暗色的残影。
也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有意为之,这条通路中蛛网格外的密集,大大小小的斑斓毒蛛也格外的多,若是放在一刻钟前的谢碧潭身上,只怕深入不到十丈就要尸骨无存。如今却连看分明都难,就成了寒光挥动下的残尸和碎片。大约对方也没料到突入之人的实力忽然起了这偌大变化,渐渐的,拦路蛛怪越来越少,通路却愈发变得宽敞,直到又挥手劈开一道浓密成了垂帘的藤蔓后,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座小厅之中。
那小厅看来是着意修整过几分,至少四面石壁大略的打磨平滑,不至于太过凸凹粗糙。周遭的藤蔓苔藓也更加浓密苍翠,一簇一簇一片一片似深绿色的挂毯。可惜这挂毯上也满是蛛茧尸骨,鬼气森森,不大好看。
那些追在后面的残存蛛怪似对这小厅很是畏惧,谢碧潭一步跨了进去,它们就只停步在藤蔓垂帘外,沙沙盘旋兜着圈子,愣是没再前进半分。只是谢碧潭此时也顾不得去分神顾虑它们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紧接着湿漉漉的感觉裹住了全身。诧异的伸手摸了一把身上,才发觉全身汗出如浆,一身衣物从内到外,都被热汗浸透了,几乎能拧出水来。谢碧潭一时脑中还没想明白,晃了两下,已经“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随后便是周身每一寸骨头筋ròu的酸痛难当,简直挪动一下都难,一喘气,胸口炸裂了般火辣辣的烧灼。
这次没再需要多久,谢碧潭便反应过来,该是那助了自己一阵的神秘人又抽身离开了。他一时有点恍神,实在是方才那种行动如风大杀四方的气势对一个连百花拂xué手都没练过三重的离经弟子来说太过新鲜刺激。但很快,谢碧潭脑中那一丁点对武学的羡慕就风流云散了。如入无人之境的闯入妖xué深处固然令人心折,但拿着一副文人医者的身子骨这样折腾,谢碧潭觉得自己没立刻散了架八成是因为还有层皮在外头包着。不要说走路动手,爬都爬不起身,只能歪栽在地上缓缓的喘息。
他才喘了三五口,还没把胸腔中的辣痛感压下去,忽然听到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谢先生,又见面了。”
一抬头,就见小厅前方站着个……怪物。那头脸容貌倒是认得的朱丝的样子,只是腰腹之下,却化作磨盘大的蛛躯,肢爪狰狞,丑陋之极。他似乎是带了伤,断了两只后肢,血淋淋的拖了一地,头上发髻也散落了一半,遮住了小半张脸。绿色的幽光隔着发丝从眼睛的位置盯出来,死死落在谢碧潭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