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鸾警觉,顺手抄起了剑。
程秋白向他摆手,身影穿墙而过,未几便回来了,向叶熹笑着露出一排白牙,哇哇地说了一堆。叶熹恍然大悟,满面chūn光道:“谢道长,今夜可巧赶上了舞姬和伶人献艺,去看看?”
刚要说到重点便被打断,谢孤鸾倒也不急于一时了,只得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出cha屏往外一看,走廊上果然人头攒动,客人都想往楼上涌,只不过那些无财无势之辈通通被拦了下来。谢孤鸾被叶熹带着,与侍应jiāo代了几句,只听他通传了一声:“二楼翠竹厅的两位客人!”便顺利了上了楼。
阿澈跟在谢孤鸾身后小声嘟囔着:“怎的过了二十几年,这些地方还是这么趋炎附势。”
三楼是一间宽敞的厅室,周围的矮椅上坐着不少观众,两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屋内的装潢典雅高贵,鎏金灯盏流光溢彩,墙壁上几幅工笔花鸟图,香炉中袅袅的烟雾透着冷清香气,楠木博物架上的瓷器色泽似雪,碧纱层层叠叠,随风漾起细小的弧度。
溶溶的灯光在墙角的一把古琴上流淌,一旁跪坐着一名男子,面色平静,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平沙落雁》流泻而出,绵延悠扬的琴音在船上回响。
一曲终了,四座掌声渐起,男子俯身行了一礼,曲风稍变,纱帐下几名舞姬轻步移来,云鬓花颜,风姿绰约。
谢孤鸾感到四周有些骚动,向身旁望去,正对上了阿澈笑盈盈、白森森的脸。
“道长,yīn气。”阿澈用唇语说道。谢孤鸾心中惊异,扭过头去看向叶熹,果然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手握着拳,皱紧了眉头与程秋白jiāo换着眼色,眼珠子转得飞快。
难怪自己一上楼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原来是人群里混入了鬼魂。那丝yīn气虽说隐藏得极好,但难逃阿澈和程秋白的感官。
是谁?谁是这屋里的另一个异类?
少女们仍旧跳着舞,尽态极妍,翩若惊鸿,看客们谈笑着,脑中自有一段风月事,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无比自然。
此刻,《广陵止息》的澎湃音律忽然传入耳中,弹得正是聂政刺杀侠累而身死的那一节,曲调悲怆凛然,如泣如诉,像珠落玉盘,却令谢孤鸾一阵心悸。
他抬头,看见抚琴之人垂眸,唇线绷得笔直,半张脸陷入了yīn影中。
这人琴技已臻化境,可却透露着一股古怪之感,他的琴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凌厉和杀气,只有他和叶熹这样的习武之人才能敏锐地感受到。
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是那个伶人吗?”谢孤鸾问道。
阿澈噘着嘴答道:“约摸是的,他实力应该不弱,我不太能准确分辨出到底是谁。”
“谢道长,秋白叫我们尽快离开”,叶熹神色微变,用那双和阮梦秋一模一样的眼睛与谢孤鸾对视着,“这qíng况不知是要搞什么鬼,左右与咱们无关,还是莫要管这些闲事。”
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下了楼,在楼梯转角处,谢孤鸾倏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转头过去,歌台舞榭上仍是鼓乐齐鸣,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目光投向他身上。
回了雅座后已接近亥时,几名侍女将凉了的饭菜热好又端了上来,动了几筷子,谢孤鸾便感到腹中充实,小坐片刻,两人就打算去寻间客栈。可来没来得及走出屏风,谢孤鸾就被叶熹叫住了,他在行囊里不停翻找,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秋白,我包里不是还有十两银子吗?”他悄声问道,神qíng好似有些尴尬。
程秋白简单地比划了两下,就听叶熹惊呼一声:“用了?”
瞥见外面有人影晃动,叶熹探头看了看,骤地压低了声音将脑袋凑过去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孤鸾默默地站在不远处,感到心里有些疲惫。叶熹这小子一副豁达慡朗又热qíng周到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靠谱。看他急地抓耳挠腮,谢孤鸾不由起身去拿自己的盘缠,道:“这饭菜值多少钱,我这儿还有,你看能不能贴一点。”
“这怎么能行!”叶熹瞪大眼睛,语气坚决,“既然我答应谢兄请你吃饭,怎能让你付钱!”连称呼都换了。
阿澈的声音在谢孤鸾耳边幽幽响起:“这顿饭一共二两银子呢,道长你就是想付也付不起呀。”谢孤鸾在心里犹自捏了一把汗,自觉地将包裹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