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鸾像被扎了一样缩回了手。
“人死后魂魄就会离开ròu身,按常理他们都会被带到yīn间,但很多人生前有所牵挂,不愿离开至亲至爱,这时他们可以签订魂契留在凡间,一旦自己心愿达成,便由鬼差将他们的魂魄收回地府。”阿澈眉目舒展,伸手轻轻抚摸着周围的魂魄,那些魂魄如丝带般环绕着他,“他们还没有成为鬼,只是一缕游魂,对人没有伤害,很听话,也很善良,他们凑过来只是因为对你感到好奇罢了。”
“他们的亲人能看到他们?”少年跟着问道。
阿澈轻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到的,或许有时候能吧。灵魂一旦进入酆都就有了鬼身,那自然就是鬼了,你会被带到判官面前,听他评价你的生平事迹,接着盖棺定论,你就是什么样鬼了。”
谢孤鸾道:“做什么鬼不是由死因决定?”
“自然不是,做鬼也由不得你,那是判官定的,”阿澈笑了,“新的世界,新的身份,岂不妙哉?死亡才是真正的开始……你可知我为何来上面?”
阿澈突然说起这个,令谢孤鸾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事。
他叹了一口气径自说道:“酆都物价贵,开销很大,没人给我烧纸钱,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真的?”一直聚jīng会神的少年试探着问。
“当然是假的,笨蛋。”阿澈嗤嗤地笑了起来。
少年羞地涨红了脸。阿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神秘地对谢孤鸾问道:“你若死了,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以鬼的身份生活在酆都;二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忘掉前世种种去投胎;三则是回到人间忍受求不得,爱别离之苦。你选什么?”
谢孤鸾怔了怔,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斟酌了许久才答道:“不知。”
阿澈听罢,嘴里喃喃地念了几次“不知”,最后竟放声大笑起来。贴在他身上的魂魄受了惊,骤地散开来,纷纷往谢孤鸾的衣袖里钻。
“不知道?哈哈哈——谢孤鸾,汝诚不欺我也!”他笑得张狂,一头红发犹如引绳牵起,妖艳得像朵罂粟,“是啊,活人怎会想得到自己死后的抉择?我确是不该问的。”说罢,留下一个难以形容的眼神,甩开两人扬长而去。
那眼神说不出什么滋味,像揉进了千言万语,又yù言又止,谢孤鸾自是体会不了其中的感qíng,拍走身上的魂魄,拉着少年连忙赶了上去。
谢孤鸾原路返回翻窗入室,里面仍是他出去时候的样子。阿澈跟着进来,用冰冷的指尖在他们的眉心轻轻一点,再看去,阿澈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而刚才还灯火闪烁的窗外已是夜阑人静,漆黑一片。
谢孤鸾知道他们这才算是回来了。
回了房,谢孤鸾发觉冷,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点了蜡烛,翻了件冬天的厚衣裳给穿上。阿澈替他打了一盆热水,他泡着脚坐在榻边,对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jiāo代吧。”
少年面有难色,吭哧了半天才说道:“我认错人了。”
谢孤鸾才不会信这一套,他也不言语,只把手边的太极剑抽出来细细端详。剑刃的寒芒映在少年的小脸上,少年浑身一颤,指着屋内的椸架委屈地说:“我真是认错了!我看架子上挂着他的衣服,以为是他的房间!”
谢孤鸾一看,那椸架上搭着的,不正是叶熹借给他的那件棉袍吗。
“叶熹?”
“对,就是他!”
怎么能又是他?谢孤鸾沉声问:“他拿你东西了?”
“嗯!”少年肯定地点点头。
谢孤鸾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忍住了想发火的冲动。为何这人老爱拿别人的东西?为何拿了总被人找上门来?为何每次倒霉的都是自己?叶熹惹了顾盼自个儿毫发无损,反倒是连累谢孤鸾身上挂了彩,这回估计他睡得正香,而谢孤鸾命都差点闹没了。
阿澈在一边不yīn不阳地说了一句:“你可真够倒霉的。”见他呆着没反应,阿澈又笑问少年:“他拿了你什么?”
“一块飞鸟纹饰的玉佩,那是我师父丢的。”少年道。
“小孩儿,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答道:“我叫米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