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观月一语中的,谢孤鸾有些不快,道:“你想说什么。”
“对不能肯定之事熠之从来不会言语,所以一直未告知你,但我觉得应当说与你听,是非对错你自能判断。”贺兰观月道,“你早先说,你兴许是进入了那个叫燕离的人的梦中,熠之则认为,你就在自己的梦里,燕离的梦这便是你的梦,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谢孤鸾不傻,他怎会不明白,他和燕离、和阿澈有太多联系,这都不是巧合。
“你的昏迷正是由于体内凶煞所引起,熠之的药只能护住你的身体一时,治标不治本,煞气不除就无法根治。”
“当真无法可解?”谢孤鸾道。
贺兰观月摇头:“熠之猜想,大约只有你自己找到这一魔障的根源。若心魔不除,你最终也许会被怨气所吞噬,变得失去理智。你所梦见的应该都是真事,而唯一的当事人正与你朝夕相处,是否向他求证,你需自行考量。现时一切还未有定论,你走后倘若出事,熠之救不了你。”
谢孤鸾沉默不言,他没有做好告诉阿澈的准备。
“我不清楚你与他之间有何种承诺,但恕我直言,谢道长,你时日无多,我想他有权知道。”
“我不会告诉他的。”谢孤鸾立刻道。
他不想去想象阿澈若是听到他会死,脸上会是怎样的表qíng。是惊讶、是兴奋,抑或是……伤心?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是谢孤鸾不敢,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看法的谢孤鸾,竟然对这件事稍微有些在意。阿澈是否仅把他当成灵介的携带者,一如谢孤鸾当初将阿澈看作倒了血霉才能遇上的灾星?
但谢孤鸾纵然心中有万千沟壑,始终缄口不言。
是夜,谢孤鸾一个人在屋内,梳理好傍晚洗的头发,瀑布般的青丝洗过后散发出浓郁的安息香气味。半年多来,谢孤鸾的头发长了不少,已过了腰际,他嫌头发太长不方便,gān脆拿起剑削去了两寸,又用纸将断发包好,chuī熄了蜡烛。
房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还透着莹莹的月光,映得窗纸上一片玉色。
夜里的空气很凉慡,在鲜卑山中住得久了,也就习惯了这里的气候,热不起来,是避暑的好去处。远方隐隐传来蟋蟀的叫声,还有密林中夜鸟的啼鸣,谢孤鸾心里有事,躺在榻上听着这些杂音更是辗转难眠。
巧的是,阿澈这时跑来笃笃地敲他的窗户,语气神秘地说道:“道长!对面屋里像是妖jīng在打架,你要不要去听听!”
谢孤鸾忍无可忍:“你好歹也读过十几年圣贤书,怎么脑子里尽是些腌臜事!”
阿澈道:“你整天一副苦瓜脸,我逗逗你还不成,你怎么老是凶巴巴的!”
“我……凶么?”谢孤鸾下意识地问道。
“怎么不凶,你都没给过我好脸色!”阿澈理直气壮道,“你来这儿是我害的,但你放心,我肯定负责到底!虽然你态度是差了点,不过我不会计较这些……”
窗户被“砰”地打开了,谢孤鸾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窗框上,和阿澈眼对着眼,缓缓道:“是吗?”
阿澈gān笑一声,一面往后退,一面改口道:“你还是离我远点,不然夏临渊指不定要怎么挖苦我。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你平日待我挺好……”
谢孤鸾一把拉住阿澈:“怎么好?”
“啊?”见谢孤鸾一脸肃然,阿澈也正色道,“你就是话少了些,无趣了些,你帮我出了枫华谷又陪我去yīn山,于我有大恩,我李澈可不是恩将仇报的鬼!”
阿澈对他竟有感激之qíng?谢孤鸾的眼睛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出乎意料地对阿澈说道:“是我说话太不客气,对不住。”
阿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喝酒了吧?”
“夏临渊叫你远离我,只是他不想看到你,实则你对我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影响。”谢孤鸾对阿澈的疑问避而不答。
阿澈还没绕出来,自顾自地说道:“你xing子就是这样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别道歉,我听着怪别扭的。”
“阿澈,你过来。”谢孤鸾翻身坐到窗户上,凉夜微风,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阿澈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一双黑眸,思酌良久才道,“我的梦里,每一次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