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收拾!那是我的腿——脏死了快扔掉!”阿澈瞪着眼睛,使劲拍掉谢孤鸾拿着骨头的手,蛮横地抄起谢孤鸾就飞出了地窖,“岚安,我先走了,你想收拾烂摊子就自便吧!”
“去罢……”时岚安幽幽地应道。
阿澈如一阵疾风般刮出了李渡城,将谢孤鸾稳稳地放在了一条小河沟旁,噘着嘴坐在岸边生闷气。
明月西沉,约是五更天,谢孤鸾洗净手上的秽物,也坐到了他旁边。
“不查了?”谢孤鸾看了他一眼。
阿澈垂头丧气道:“人都死了,怎么查?那地窖里没有有用的线索了。”
“还能查,枭翎中人一定知道关于燕离的什么,说不定,夏临渊也知道一些。”
“那你是想追上夏临渊?”
谢孤鸾道:“不,先去巴陵吧。”
虽米灵还在洛道,但谢孤鸾还不想拖他下水,是以没告诉阿澈。夏临渊行踪诡秘,半年之内能不能再找到他还很难说,既然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还不如暂时把这事搁下。
“还去巴陵,是因为我吗?”阿澈低声笑道,一手搭上谢孤鸾肩膀,“你倒是还记着这个。巴陵附近有一片大湖,去看看也好。”
谢孤鸾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之前那个女鬼是谁?”
“她呀,可爱吧?她可不是鬼,是夹纸妖。”阿澈一听来了jīng神,“有个书生将他爱慕的女子画在了纸上,日日对着画倾诉相思之苦,久而久之这画便有了灵气。后来书生因病离世,这幅画不知为何流落李渡城,她沾染yīn气从而成了妖,但一颦一笑都和书生喜欢的少女别无二致,着实令人唏嘘。她孤苦伶仃,妖力又弱,老被其他鬼怪欺负,我便好心让她帮我送个信,以后罩着她!”
阿澈说得眉飞色舞,而谢孤鸾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肃然危坐:“你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阿澈讪讪道:“我其实……就想看看你听到我的名字会不会过来。”
谢孤鸾神qíng顿时有些怪怪的,他没再说什么,缓缓把目光移到了天上,盯着月亮看了又看,仿佛那蟾宫桂魄中有什么吸引了他。
“道长,我问你个问题。”阿澈用胳膊肘捅了捅谢孤鸾。
“说。”
“你有没有喜欢过谁?”阿澈附到谢孤鸾耳边,小声问道。他凑得极近,脑袋几乎和谢孤鸾抵在了一块儿,凉飕飕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根。乍地,一股苏麻感袭来,谢孤鸾浑身一僵,手脚发软,周身血液直窜到天灵盖,脸上瞬间烧得绯红。
好在夜色深重,阿澈似乎没有察觉,又唤了一声:“道长,你告诉我罢。”
他咽了一口唾沫,目不斜视,略微平复了心绪,道:“不曾。”
“真的没有?”
谢孤鸾眼观鼻,鼻观心,不答了。
阿澈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从谢孤鸾身旁挪开了。谢孤鸾面上血色褪去,侧过身去不再看阿澈:“你今晚……有些反常。”
阿澈愣了一下:“有吗?”
“罢了。”谢孤鸾摇头。
凉风袭来,挟着几声鸦啼,玄青色的天幕上嵌着几颗残星,一轮圆月还未落下,天边就泛起了薄光,如笼着一层银色轻纱——是黎明。脚下一塘浅沟中,倒映着沙沙作响的香樟,有独特的芳馨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阿澈拢起一头垂到膝盖的长发,俯下身子,捧起一汪溪水浇在脸上,水珠顺着他的鼻尖、他的发梢,滴答地往下淌着。
他痴痴地看着谢孤鸾,眼神中尽是迷惘:“我……只是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剩下,到底是心有不甘。燕离没了,我从前那么喜欢他……钟qíng于一个人,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越是喜欢,后来也就越恨。但看到他的死状,我却觉得以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了意义。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是了,二十余载如苟延残喘,皆因一口怨气未消。阿澈曾幻想燕离也许活在某处,待自己寻到他,看着他眼神中的不可思议和恐惧,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而今燕离竟已死,死前还拼了命想护他身躯,这于阿澈而言无异于信仰倾圮,实在是yù哭无泪,yù诉无门。
阿澈突然一把拉起谢孤鸾的手,紧紧握住:“道长!我说过以后我跟着你,要你带我去雷州,你同意了,这话还作数吗?”